除夕

除夕夜，一家人齐聚餐桌边。出状况了。

一家四口吃饭时，x的弟弟一直在玩手机，母亲笑着讽了他两三句，父亲也指责了他两三句，x的弟弟就显得不太正常，开始在饭桌上说一些极尽讽刺之能的污言秽语，也许是父母的言语刺激得他狠了。饭才吃一半，他说他吃不下去，要回房间。父母拗不过他，只好将他那份没吃完的饭和剩菜收起来。母亲走到他紧闭的门前，好声好气地劝他：“明天记着要早起。”母亲在门外说话，门内无应答，母亲不爽了，她敲了门之后直径闯了进去。当夜，她一共这样做了两次。

吃完饭后，x收拾饭桌上的残羹冷炙，问：“弟弟那碗没吃完的饭怎么办？”

父亲说：“留着明天给他吃。”

一家人离开了餐桌，一楼餐厅处的灯黑了。门外喧闹非常，烟火、爆竹的响声灌入所有人的耳朵。这种农村地方，归乡的小孩有一群乡里孩子带着在农舍到村头的巷间到处奔跑。他们的父母认为他们在夜晚结着伴外出也是安全的。

次日早晨，x的弟弟面色如常跟着一家人外出例行祭拜的事宜。当时下小雨，许许多多的同姓族人用扁担挑着他们的两箩筐香火和贡品挤在一条道上，大家的目的地是一样的。一边提伞一边提一大袋东西，x的弟弟看似面色如常，不时说两句尖酸的无甚意义的话，这就是这个人的常态了。谁知道哪里让他不如意了，他其实已经陷入了忍而不发的癫狂中。

从外面回来后x的弟弟就将自己关进房间里谁也不理会。到了新年第一天的中午，x的母亲说：“弟弟怎么啦？下来吃午饭啦！”无人理会她，她就上二楼的房间敲了敲弟弟的房门，又是无人回应，母亲恼火了，正要像昨天一样强硬将门打开——她发现门被锁上了。她一边“咔拉咔拉”地拧动圆形门把手，一边朝里面喊话：“你又开始了是吧？赶快出来吃饭！昨天的饭就没有好好吃，你看大家都等着你呢，大年初一你就这样是不是？今天你快点出来吃！”

“别管我，不用你管我！你自己吃饭！”门这样回应她。

母亲在楼上喊了大约五分钟，让弟弟下来与家人一同吃饭。半小时后大家饭都吃完了还不见他的人影，母亲吩咐x留一碗饭放在饭桌上，又跑上去二楼，在弟弟的门口处一边敲门，一边喊他：“快点啦，我们都吃完饭了。”

父亲也在一楼的饭桌边喊，让高亢的声音传到二楼处，那样大的喊叫声，每个人都相信缩在二楼房间里的弟弟完全能听见：“大年初一你就搞这种东西是不是？赶紧滚下来吃饭！”

“不用你管！去做你的事，我不饿！”

“那你要答应妈妈，饿了就下楼来吃饭好不好？楼下饭桌放着你的一碗饭呢，记得吃了。”

母亲在那栋沉默的门面前喊了十分钟也没有再等到一句回应。

当天傍晚，父母和x三人一同坐在一楼的饭厅处，面对煮好的一桌子丰盛的菜沉默地吃着。开饭前x的母亲依照惯例到了二楼与一栋门独自说了十分钟的话，那栋门只回应了她一句：“我不吃！别烦我！”现在这三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僵。父亲说：“他又发疯了。”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了，遂朝上大声喊：“你是不是又发癫啊你？大过年的能不能别搞这种事？下来吃个饭都这么难，父母千呼万唤都不下来，请你来、求你来，你都降不下你的身份？”

楼上的门也朝楼下大喊：“不用你管！别烦我！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

x心情乱糟糟地吃完一顿饭，照例给弟弟留了一碗放在桌上。母亲再一次上二楼对门规劝，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话，x的弟弟情绪失控地咒骂母亲，x的母亲好声好气地哄，最终也没得到弟弟愿意下楼来吃饭的承诺。父亲回了他自己的房间。x整理完厨房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大年初二的中午饭，几乎完全复刻了初一晚饭时的光景。不同之处是父亲在吃完饭之后直接冲上楼去，他使劲地敲门、尝试撬门，将门把手扭得哐哐响，嘴里说着：“只会欺负父母你算什么本事？赶紧滚出来！你真是威风，让父母求着你吃上一口饭这种事你也做得出！”之类的话。x的弟弟在门内说：“我都说了我不吃！不用你求我，滚！”之类的话。父亲又说了：“不吃？不吃你就滚出我家！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也别住我家，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之类的话。x的弟弟就说：“我就不出去！等我死了，你们就将我抬出去！”之类的话。母亲则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默默抹着眼泪。

当天的晚饭，好像经历过情绪的最高潮了，父母和x三人都有些疲惫。他们坐在一楼的饭桌边，母亲吃了半碗饭，也许只有几口饭就停下了筷子，不停地用手心手背抹眼泪，嘴里念念有词：“这小孩……他的脾气怎么成了这样……真的一口都不肯吃……”父亲则垂着头说：“他要真的不吃，我们也没办法。”x只感觉食不知味，三人最终这样吃完了饭。

饭后，父亲去请来了叔叔和奶奶，对叔叔说：“你主意多，请你帮帮忙吧。”叔叔买了点面包、水果和饮料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