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赴广刹
上的血迹呕物给冲刷得干干净净。
好在来的及时,他看过了,
张遮神色凝重,向外看着连绵的雨幕,庆幸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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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风骤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大雨驱散了渺渺浓雾,济惠寺后山一条通往山上的小径露出真容,远远瞧见后山坡上有十数株腊梅。
郭知县寻纸笔还未归来。
“淡淡梅花香欲染,都说腊梅一花香十里,我好似闻到了,
时间还早,雪宁姑娘可想去看看?”
纪殊同指着远处山坡上的梅林问道。
姜雪宁点点头,血气冲鼻,她一直强忍着翻涌而上想要作呕的冲动,
好在那场大雨挽救了她。
纪殊同与纪明哲说他们暂且留在原地等郭知县来了一起,免得失散,
让张遮和姜雪宁两人先行慢慢往山上走。
云销雨霁,天光透亮。
两人还未走至近前,便已闻见沁人心脾的芬香。
一簇簇鹅黄色的小花紧紧贴着枝干,细看如片片润泽的玉雕,冰肌玉骨,傲雪吐幽。
张遮敛着眉眼默默走在姜雪宁身后,
到得一处缓坡,姜雪宁突然停下脚步回身,张遮止步不及,险些撞个满怀。眼前这人柔柔弱弱,张遮低头刚想询问,
见她突然伸臂,将他合腰环住,靠进他怀中,张遮心跳突然细细密密织成一片。
怀中的她靠了许久,忽然轻声开口,
“张遮,刚刚在济惠寺,我忆起了前世。”
她瑟缩着,声音中有几分哽咽,
“人哪怕死去,原来也还会留下那般多的痕迹,血淋淋的印记、凄厉惨烈的抓痕。
当真可悲。”
张遮犹豫着抬了许久的手终于放下,克制地抚在她脑后,往自己怀中紧了紧。
姜雪宁将头抵在他胸前,声音瓮瓮地带着鼻音,
“前世你曾很恨我吧?”
“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如今已是如今了。”
张遮神色微动,低眉回应。
“想来我前世那般坏,那般招人恨,也没什么好下场,到头来就是一具丑陋到极致、血枯气竭的无望尸体而已。”
姜雪宁低头自嘲。
她说完这一句,身畔所有的动静似乎都止息了一般。
仿佛过了很久,
“比之我那时身首异处总归会好看些。”
张遮许久开口,竟是开着玩笑般的口吻。
姜雪宁怔住,抬眼看向他,仿佛想从他寡淡清冷的眸底看出些什么,却只捕捉到同样炽烈的暖意,
一瞬间便带走了她所有的胆怯与恐惧。
张遮抚着她的秀发,乌黑的青丝顺滑如缎,不小心触及发丝下柔软的肌肤,
他不由自主地将修长的指节插入发间,温柔地覆上那片细腻柔弱的脖颈,感受着指腹下脆弱又奋力跳动着的脉搏。
两人忍不住屏住呼吸,周遭静得落针可闻,
只能清晰得听见对方剧烈的心跳声。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柔地抚慰着,
他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那句话,
“那时……疼不疼?”
那双氤氲着水雾的粲然星眸,突然间颤动不停。
“很疼,很冷很冷。”
张遮下意识地紧了紧手掌,又使劲克制住不再乱动。只是纵容着让自己深溺在这灼灼燃烧的目光中。
眼前这人仿若是自己温柔又致命的毒药,总让他着魔般被惑诱着向前。
让他想不管不顾弃掉周身所有的原则,去靠近。
瞳孔的涣散只是一瞬,张遮逼着自己从这沉溺中清醒过来,剔除所有想入非非的旖念。
他不易察觉地叹出一息
“雪宁,
往事不可追,往后都不必再怕了。”
姜雪宁愣住,然后展颜,
笑容明媚至极,清透的眼模糊一片。
她折下一小枝梅,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簪在张遮的发髻上,又珍重万分地抚了抚。
“你低头来,我与你说一个秘密。”
张遮依言低下头。
姜雪宁轻轻啄吻他眉心,泪珠终于悄无声息地滚落。
看着他倏得红了脸,得逞地笑,
“还是那般笨,
一点都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