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荀
四十二年前,北境顺城一小客栈。
店小二客气的冲一位年轻公子点头哈腰道:“客官您用好了,诚惠,三百文。”
年轻公子一怔“多少?”
小二倏地脸色一变,但还是耐着性子重复道:“三百文,客官。”
年轻公子急道:“我只是要了几道简单的餐食,何以如此之贵?”
小二眉头一蹙,抬指往柜台后边的餐牌上一指,不耐的道:“客官,您点的菜,餐牌上可都清清楚楚的写着价钱呢,这价在北境算是很公道了,您要是吃不起,就别来啊,说得像我们宰客似的。”
年轻公子顺着小二指的方向一看,蓦地呆住了,确实没错,他点的菜是要三百文,邻桌三三两两的旅人七嘴八舌的开口。
“这位公子莫不是想吃霸王餐?”
“吃饭给钱天经地义,怎么还不认了?”
“看着斯斯文文的,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人,啧……”
年轻人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袍子,一条松竹绣花的带子系在腰间,一头长若流水的头发上绑着一条同样青色的巾带,有双眉清目秀的眼眸,当真是逸群之才,可此时年轻公子在众人的言语下一脸的窘迫:“我也没说不给啊。”
店小二不客气的抬手一伸,示意对方给钱。
年轻公子在腰带中摸了两下,拿在手中数了数,放到小二手中,又尴尬的说:“我是打南边来的,不知道北边的时蔬这么贵,我这银钱短了一百文。”
小二市侩的颠了颠铜钱,正要出口讽刺,便见年轻公子从桌上的包裹里缓慢的掏出一幅卷轴。
“这位店小哥,您看,我这有一幅画,不知可否抵上这短缺?”
小二把二百文收入囊中,伸手就要拿画,年轻公子却迟疑的往后缩了一下,觑着小二不好惹的眼神才不舍的松开手。
两尺宽的卷轴徐徐展开,越拉越长,竟有五尺之长,一幅由南境至北境的千里江山图跃然纸上。画的竟是大盛朝的民生百态,人物灵动,栩栩如生。
店小二虽不懂画,但也觉得这画不错,值不值一百文他可看不出来,正要开口询问旁人,顾星澜带着手下从楼上拾阶而下,斜眼一瞟,便看到了这幅大作。
这家客栈本也没多大,两人在楼下的龃龉,他在楼上听得一清二楚,顾星澜几步上前从小二手中接过画,小二转脸一看来人衣着,一声不吭的交出画卷,鹌鹑似的站到一边。
顾星澜展画仔细端详起来,画纸上的颜料还有些湿气,不似旧画干爽,他挑眉问道:“这是新作,你画的?”
年轻公子见来顾星澜一双漂亮的凤眼,面容俊逸,一身的深色暗纹劲装,崭新的官靴蹬于足下,身边还跟着几个侍卫模样的人,通身的气派,便知来人身份不凡。
他打直脊背,恭敬却又不失文人傲骨的立在一边颔首道:“惭愧,正是鄙人拙作。”
顾星澜缓缓的将画作收起,郑重的双手递给年轻公子,然后一抬手,身边的十三会意的把钱袋递上,“这位公子的短你的钱,我代他给了。”他数也不数的将钱袋抛给小二。
观那钱袋的重量,估计有近千文,小二立马眉开眼笑的拿上钱袋子,直冲几人哈腰道谢,一溜烟的走了,仿佛被狗撵了,生怕这冤大头后悔似的。
年轻公子肉疼的看见小二离去的背影,一脸的欲言又止。
顾星澜好看的凤眼上扬,抬手给年轻公子行了个天辑礼“鄙人顾星澜,得遇先生三生有幸,敢问先生高姓?不知可否请先生到我府中坐坐?”
年轻公子赶忙还以一礼,“不才蔡荀,姑苏太湖人士,初到北方,得遇顾公帮我解围,惭愧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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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星澜站在院门外目光穿过坍塌的影壁看着坐在庭院中的蔡荀,只见对方发已半白,皱纹丛生的脸上满是怀念之色。她眼眶氤氲的跨过门槛,眼前一幕幕闪过初见蔡荀时的场景。
这人也真是个死心眼,当年不过是一饭之恩,就给她卖了十几年的命,还守了她的牌位三十年,给她留了一处家,叫她说什么好呢?
虎子走到院中的井边,看见吊在井上的水桶是湿的,一怔,“有人来过?”他不动声色的把水桶抛到井中,打了一桶水上来,转身准备开始打扫时,便见一个十岁左右的黑脸少年跨过院门向他们走来。
坐在石凳上的蔡荀也发现了顾星澜,但一个孩子,还不值得他大惊小怪,许是他久不回来,被流浪的乞儿占了这处房子,蔡荀也不戳破,只慈爱的递台阶道:“孩子,你可是找人?”
顾星澜没说话,径直走到蔡询身前,眼眶湿润的点了点头。
虎子见来人没有歹意,便继续转身去打扫院子。
蔡荀抬眼看着顾星澜笑道:“我久不归家,倒是怠慢了小客人。你看,我这院子实在不方便招待你……”
言外之意,不必多说,识趣的就赶紧走人吧,可顾星澜却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