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七月的中旬,中考成绩出来了,江平的心总突突地跳个不停。
他还是希望,笙笙能考上市一中,如果不行,只要是重点高中就可以。
江笙看着分数,眼眸垂下,过了一会儿缓缓抬头,看着江平笑:“爸,我能上七中了。”
江平愣了愣,随即也放下心来。
七中是重点高中里的末流,但也是能出重点大学学生的学校,只不过学校校风不严,只要有钱或者有人脉,学习成绩不够也可以被送进这所学校,很多学习成绩不好但家中有钱有势的学生被送进去,很大程度的影响了升学率。总之,七中是所向上虽不封顶、向下却无保障的学校。
不一定会有好的环境和学习氛围,但师资力量和学校资源能做到一如市一中的学校,在整个奉城只有七中。
江笙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能够认认真真复习,如果在中考那几天没有生病,她也许,能够考上市一中……能够和那个男孩子考上同一个学校,然后毫不贪图地远远地望着他。
她是怨恨的,只是她知道,她的怨恨无处发泄,总是去想反倒会伤害自己和家人,所以这份怨恨仅仅只是浅浅地埋在心底,她愿意把这份怨恨化为动力,去争取自己现在能够得到的东西,比如,三年之后,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
至于他,至于青春的那一抹悸动,在残酷的升学仪式的屠刀下,注定要被埋葬在那张毕业相册里,永不再见天日。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江平神秘地让江笙跟着他去一个地方,七月的天空蓝得像小孩子的梦境,白色的云朵泼洒在上面,逐渐变得深沉的绿色树叶微微晃动,傍晚倾洒的阳光让这一切变得梦幻而耀眼,江笙坐在公交车上,拉开车窗,风吹过面颊和耳畔,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有些期盼。
江平带着她进入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在一扇铁质的老式防盗门口停下,按了门铃后,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阿姨开了门,阿姨笑着招呼他们进门,江平跟江笙说:“笙笙,叫秋姨。”
江笙似乎明白了什么,想到父亲独身多年,为她和江安操劳,她也觉得父亲应该有人陪伴,快快乐乐的生活,于是哪怕心里有一万分的不适应,也依旧强压下去,然后笑着说:“秋姨好。”
被称作秋姨的女人看着江笙温柔地笑:“笙笙也好呀。”然后又看向江平:“笙笙生的真好看,又有气质,一看就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江平也笑了,他心里笑开了花,然后略显局促地搓搓手:“要是生在好人家,笙笙肯定是个大家闺秀。”
江笙看见房间一角的钢琴,注视了一秒,收回了目光。
秋姨笑着说:“大家闺秀又不是看家庭富不富贵,人的秉性、相貌和气质,是由心而生的。”
江笙的思绪在听到这句话后缓冲了一会儿,仿佛脑袋里有什么东西更清晰了一些。她不禁对秋姨心生好感。
秋姨对江笙说:“来吧,笙笙,开始上课吧。”
江笙愣了一下,看向江平。
江平笑着摆摆手,让她跟着秋姨走。
江笙突然反应过来,事情似乎与她想的并不一样。
当江笙在钢琴前坐下的时候,她的眼眶忽然有些酸涩,她笑着看向江平,眼里盛着跳跃的光。
那天,她的手第一次触碰黑与白交相辉映的琴键,触手冰凉,可她有一瞬间却觉得琴键滚烫,一如她的渴望与梦想。
江平在旁边看着专注听讲的江笙,鼻头有点酸涩,有着一儿一女的中年男人默默背过身去揩了揩还没来得及滚落下来的眼泪。
在剩下的假期里,江笙在满一个月工时后结束了打工的工作,除了照顾父亲和弟弟之外,她只要有合适的时间就去找秋姨学琴。
江平和她说,秋姨叫王莲秋,是他原来的同事,他们那时候关系特别好,他们还是同事的时候,王莲秋的丈夫到他们厂上闹,他叫来了一堆工友帮她,后来再有维权的事·······也算是患难真情。
秋姨上课从不让江笙和江平给她钱,她和江笙说:“我只教有缘人,你可是我的唯一一个关门弟子,我要把我的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你,让你替我好好地传下去,你可别推拒。秋姨问你,你想学钢琴,或者说,你想学音乐,是为了什么?”
江笙沉吟了一下,很快地回答:“因为喜欢。喜欢它的美,它的自由,它的无限的可能。”
秋姨欣慰地看她:“还有吗?”
“还有,音乐能够影响他人的情绪,可以给人带来快乐。”
秋姨看着江笙的眼睛,和她说:“记住你此刻的想法,如果你真的有缘分走这条路的话,未来将有无数让你迷失和茫然的关头,只要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你就一定能走得明白。”
江笙记住了这段话。
秋姨不收钱,江笙只好常常给秋姨带些水果和小礼物,秋姨总是很高兴地收下了。
时间匆匆地揪住八月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