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一

那日上山的是个女子，单薄身子带着一具尸体，爬了整整一日，最后跪着敲开青阳观的门。

陆颜的尸体缺了心，不仅如此，体内修行之气不存丝毫，能有如此作用的只能是散魂棍，应该是有人乘陆颜没有防备，以散魂棍戳入，导致陆颜气散，最后被狐妖夺心。

李风袖打开门，一众弟子跪在门前。

“师傅，师兄真的没救了吗？”

李风袖摇摇头“通知照霜吧”，随即走到女子身边，将人扶起“谢谢将他带回来。”

女子却泪流满面，再次跪在地上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你能同我说说事情经过嘛？”

狐妖所掳共计十二人，狐妖当着他们的面将其中一人剜心，之后留给剩余十一人一截木枝，要求他们杀死一个道士，否则所有人都会被挖心而亡。

“你们想想，如果不是那群道士没有尽力降伏我，我又如何有机会来夺心杀人？那些修道之人都是假仁假义，他们是在等，等死了很多人以后，才会尽力，他们要你们这些愚蠢之人供奉他们，视他们为神，所以你们为何不自己掌握命运，你们只要杀了等一会进来之人，我便放过你们，并且永远都不会伤害你们。”

有人捡起了那截木枝。

女子抽泣地道“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提醒陆师傅，但我害怕，我怕，我怕....”，她怕她开口瞬间就会成为所有人的叛徒，可她没办法忘记那个站立抗妖邪的背影，自责、愧疚重重打在她心上。

.....

秦照霜没想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陆颜，她的小师弟应该永远阳光、永远一脸正气、永远跟在她身边，如今仅隔一日，却再无生息。

周边是悲戚地哭声，可秦照霜却一滴眼泪都没有，她觉得喘不过气，悲伤、无助还有怒意重重压着，为什么？陆颜不仅仅是死于狐妖之手，他也是死于那些人的自私、贪生怕死。

可贪生怕死这不就是人性嘛？所以修道意义何在？斩妖除魔意义何在？大道于此，何为众生？而她最初又是为何上青阳山呢？

秦照霜转身而出，留下身后众弟子。

“照霜，你去哪里？”

秦照霜一言不发，李风袖上前，只是抬手便卸了秦照霜手中的剑，随后一道水幕将秦照霜困住，秦照霜意图冲破，却没有任何作用。

“师傅”

李风袖随手一挥，困着秦照霜的水幕便移到九移湖面，“此道水幕只困你三日，三日后你想作何，为师不会拦你。”

青阳山的夜里有些冷，魏云中是在深夜才上了山，先去祭奠陆颜，随后同青阳观弟子打听一番后，来到九移湖。

水幕中，秦照霜背向而坐，天地万物为一体，斗转星移未停息，人没有回头，却好似知道身后有人来一般。

“我爹娘是因我而亡，当年战乱，镇中又多月无雨，镇长被妖物蛊惑，拿我祭天祈雨，爹娘为救我，死于祭台，妖物图的是封锁在我额间的一片琉璃彩云，百姓图一场大雨，其实你看没区别，有所图，就有欲望，活着若连欲望都没有，那怕是早已成神，又何必在世间行走。”

第二日，晨光微亮，魏云中看到水幕中人站起来，连忙也从地上站起，上前几步，只见秦照霜随手一挥，水幕便消失，秦照霜从九移湖踏水而出。

“担心你困入其中，原想劝解一、二”

“事上之理，本就是自悟，若他人言之二三，便可明理，那世间早无纷争，走吧。”

魏云中害怕秦照霜伤心、难过、冲动，所以在得知消息后，连夜上山，想陪着她，但看着已经离开的身影，他方明白，她不是当年的人，也不是自己记忆里勾画的人，从一开始她要走得路就很坚定，谁不谁漫长生命中的过客呢？

“你提前从水幕中出来，要和李师傅说一声嘛？”

“这水幕困不住我，师傅知道。”

困着人的从不是时间。

扶泥镇。

二人进村后没有直接去见怜家中，反而是四处打探。

见怜，便是那日带陆颜上青阳山的女子。

“老婆婆，麻烦你给我们两盏茶，再来两张饼”，二人随便找了个茶摊子坐下，随后魏云中便开始探话“老婆婆，听闻最近秦州城内不安全，这地方可还好？”

老婆婆端着两碗茶和饼放在桌子上，回答魏云中的话“后生说话不必隐晦，老婆子一大把年纪什么没听过、什么没见过，狐妖挖心之事我早已有所听闻，但扶泥镇还没有此事。”

魏云中起身从旁边又拉出一条木凳扶着老婆婆坐下，给老婆婆倒了一杯茶“老婆婆，狐妖之事您不害怕嘛？”

“怕？”老婆婆乐呵呵笑了声，随后解释“小时候怕饿，长大怕穷、怕被人欺负，老了又怕多病、怕死，人这一生怕得太多，一个狐妖罢了，没遇到，我便摆一天摊子卖一天茶，好好活着，遇到了不就是提前入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