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周恪己
眼无比。
“如此甚好。”圣上欣慰地点点头,转身和蔼地看向我,“许女官,你可知你要去照顾谁?”
这话虽然语气如沐春风,却让我生出寒芒刺背之感,我刚刚想要跪下回答问题,便见到那九五之尊的男人轻飘飘一摆手:“你还未痊愈,就不用跪了,只管回答朕的问题便是。你可知自己要去照顾谁?”
我低下头拘谨回答道:“臣女蒙受圣恩,得掌药女官一职,从不敢有所怠慢。既然为医者,臣女便只认得病,不认得人。臣女只知道,宫中但凡臣女服侍的,都是臣女职责所在,只需竭尽全力看护其身体便可。”
圣上转过身,一对虎目目光矍铄,上下打量我一番后转身大笑:“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胡广生,你去安排赏许姑姑一些公主常用的首饰玩意儿。”圣上转过身慈祥地对六皇子点点头,“老三心急,眼下我怕他操之过急反受其乱,此事由你决断,若有不明确之处便来与朕商议。”
“儿臣遵旨。”六皇子躬身间瞟了我这方向一眼,眼光颇为意味深长。
“云忠,我知道你回京城是为了什么。”皇上交代完一边,转头亲切地拍了拍一旁唐云忠的胳膊,“朕知道你像极了老国公,重情重义。但是此事,朕的心痛比你更甚,北境眼下还算安定,若老国公不嫌弃,你便在宫内暂住一段时间,正好最近小九闹着要和你比齐射,你留下在宫里玩一阵,等年过完了再回去。”
“圣上如此安排,小将只能遵命了。”
“哈哈哈,你啊,打小长在我们身边,你抗旨也不是一次两次啦,现在又装什么乖巧呢?”
两人就这么和和睦睦地走了,身后呼啦呼啦跟了一大队人马。六皇子背着手走到我身侧,俯视着坐在板凳上的我,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走吧,许姑姑,我们正好去看看你的病人。”
我空口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回了一个相当难看的笑容:“六皇子,您就、您就非得紧着我一个人薅吗?”
“姑姑这话什么意思,前夜可不是本王让姑姑逞英雄的,怎么成了本王不放过姑姑呢?”
六皇子说着话呢,转头看到旁边。皇帝身边的胡广生捧着一个托盘小跑过来,“着圣上吩咐,赐八品掌药女官许梨彩蝶绒花两朵,鎏金雀影金钗一支,玛瑙兔绒抹额一块。许姑姑,领赏谢恩吧。”
我无奈,只能又笨拙地跪下磕头:“臣女许梨谢圣上恩典。”
赏赐拿着小木盒揣好了抱在怀里,我吊着一条胳膊跟在六皇子身后一路小跑,一抬头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温贤阁,也只能默默叹了一口气:“果然啊……”
一阵风吹过,屋内几棵梧桐生得高大粗壮,金黄的落叶飞出高高的宫墙,像漫天纷飞的金雨般落在我身上,我伸出手一抓,便捏到一片绿黄相接的扇形的梧桐叶。
六皇子背手侧身立于梧桐枯枝之下,金色的落叶在他身侧纷纷落下。他甚是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能捱一年是一年,树如此,人亦如此,只盼着今年不要那么冷……让兄长能挺过去。”
我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我明明记得上一世年关前,大皇子周恪己就因为重病去世了。莫不成,大皇子的死并不是六皇子有意为之?
“你还等着做什么?”六皇子推开温贤阁的门,转头招呼我,“快来,你去好好给兄长请个安,接下来的日子里,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的命,和皇兄的命,是拴在一处的。”
我吓得咽了一口唾沫,默默点点头,踏进室内。
四周很是安静,就仿佛早已荒废无人居住一般,我注意到后院落满枯叶的树下,多了一个小小的土包,那粗糙的形态不像是用过工具,倒像是徒手堆出来的。
就在我还看着土包的时候,就听得后院居室内传来六皇子的惊呼:“皇兄!皇兄!”
我心头一紧,抱着受伤的胳膊匆忙向少了半扇门的寝宫跑去。
进门依旧是一股陈腐的气息,空气中浮动着大颗粒的灰尘,我呆站在门口,就看见六皇子跪在床榻边,床上只穿着里衣的人毫无回应,手臂从床榻一侧滑落,上面是一片近乎于黑色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