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情仇一笔销
已经遁逃的八角重楼中,浑身包裹在黑袍之下的薛岑跪坐在一面水镜前,掀开自己头上深深的兜帽,抽出束发的木簪,拉下脸上常年覆盖的黑布。
于是便见水镜中,他乌黑柔顺的发丝铺了一地,那张常年掩盖的脸上沟壑遍地,皮肉翻飞,还布满了陈年的漆黑烧伤,只在密密麻麻的伤口中,露出两只璀璨的眼睛和仍旧嫣红的唇瓣。
既恐怖,又美艳。
他又脱下手套,露出同样伤痕累累的修长双手,在水镜上轻轻一点,波纹荡漾之后,露出一个杀气冲天的修罗场。
黄沙之上,烟雾弥漫,偶有幽蓝的剑光和洁白的人影闪过,所到之处,尽是凄厉的惨叫,鲜血撒了一地,却连尸体也没留下几副。
“呵呵呵”水镜前,薛岑的肩膀剧烈抖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却从指缝中露出两只疯狂快意的漂亮眼睛,喉咙里也发出非人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活该!你们活该!去死,全都去死!”
“父亲”
正在其癫狂的时候,他身后突然出现一名红衣黑靴的少年,腰间挂着一只无声的金铃,漂亮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些担忧道“父亲,您没事吧?”
难听的笑意中止,薛岑没有回头,只是冷静下来回答“我没事”
金铃少年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担心神君给的彼岸花有问题,没能解了您身上的孟婆汤呢”
“自然没问题”
薛岑站起来,拉过了少年的手,十分温柔的让他去看水镜
“孩子,从此以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魔族,再也没有人会欺负我们梦魔一族”
“父亲”少年扬起笑容“您不用担心,就算是魔族还在,只要有了它,谁也欺负不了我们”
他拎起腰间长坠的金铃,在薛岑面前摇来晃去,却见原本还温柔浅笑的男人突然瞳孔骤缩,迅速扬起手一把打开少年手中的金铃,让它在地上骨碌碌滚了老远。
少年惊叫一声,立即就要跑过去捡,却被薛岑一把拽住,近乎疯癫的教训“不许捡!那个脏东西,你永远都不许再用它!!”
“为什么!”
男人眼底泛起血红,青筋暴起的手掌一把掐住少年的下颌,用那张恐怖鬼魅的脸贴上去道“我忘了,你不仅是我梦魔族的后代,身上还流着褚厉的脏血,不然为什么,你也这么执着于魔花三千镜这个脏东西?嗯?你身上还有他的血,你要继承这个畜生的意志,是不是!!”
少年吓坏了,被牢牢掐住的下颌生疼,只能扒住自己父亲的手,恐惧的结巴着问“父……父亲……我不是您的亲生子吗?……褚厉……又是谁?我身上……为什么会流着他的血??”
此言一出,薛岑僵在当场,用力到发白的手指一松,几乎窒息的少年颓然坠地,捂着下颌濒死一般咳嗽起来,半晌才有力气抬起头,看见薛岑消瘦的下颌线,然后模糊,这个角度逆光,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见完全消逝温柔的声音
“我们走吧”
“父亲,咳咳咳,我们,我们去……去哪里?”
“梦魔的家乡”他说完,已经重新戴上了兜帽,大踏步向外走去“你若要来,就快些跟上”
少年艰难的爬起来,侧头看了看滚在角落里的金铃,最终还是咬咬牙,没敢去捡起来,只是循着薛岑的背影,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石阵之外,无数金文铺陈开来,几乎将眼前的石阵掩盖,司命手持缘机笔满面平静着双手翻飞,只是在试了十几次依然失败之后,结印的手开始慌乱颤抖,最后噼啪一声火花四溅,再次失败将他的手打的破损开,血液顺着腕间开始滴落。
司命闭上眼,浓重的呼出一口气,镇定心神之后才重新开始试着解阵,然后再次失败,血液啪嗒滴在了黄沙地上,瞬间被沙土裹成一小团。
失败,重来,失败,重来……
如此这般又试了不知多少次,他的手已经伤痕累累,被打的几乎握不住法器,却还是咬着牙继续,就在第三百次失败之后,石阵突然再次震动,黄沙漫天中众人捂住口鼻,等到烟雾消散之后,才看见两扇洞开的巨石后,白幽离浑身沾满魔血,正站在门口。
她的发冠已经在打斗中丢弃,于是及腰的白发披散开来,身上的轻甲被魔血腐蚀的一片片,提着的剑身上不断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并微微颤抖,魔血顺着剑身滴落下来。
随着她一步步走出来,划出了一条血路,司命立即收回漫天的金文,坠落下来奔过去,仔细检查才松下口气。
还好还好,虽然形容狼狈,但都是别人的血液,自己并没有伤到,随着放下心,又涌上来一股愤怒,可见她浑身浴血,又不忍责备,于是只冷着脸道“下次别再这么冲动了,我真的很担心,你稍微也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吧……”
“陆清和”在对面人喋喋不休的声音中,她突然笑起来,眼中平和无比,似乎并不像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主帅,她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