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画

回府第二日，天朗气清，亦是难得的好天气，文绛却是无心赏看了。

先前体内攒下的三分寒意发作，并着昨日心绪波动与心神起伏。她今日倒是卧床不起，要说病症也并不严重，然的确是浑身无力，想着多躺一些好。

府内请来了郎中，但因小姐不愿喝正儿八经的药，仅开了琵琶羹一用。菡湘早早便熬了一碗，端来后文绛一饮而尽。这午膳也是菡湘端至床边，文绛倒没有因此影响了食欲，吃得甚至比平时更为可口。午间小憩后，又再唤来一碗琵琶羹。

残阳欲下沉，黛色远山渐渐卷入天边堆积的云中。“吱呀——”小姐穿戴整齐，披着一件云锦累珠披风出门来了，精神已是大好。

文府众人今日一早便得令将赏菊宴上的盆景又从芳华苑搬回府中各处。至于那些从府外购置的盆景，也已相继随着新拟好的帖子送至受邀的府中，赏菊宴为办成，便权当赠与各小姐之礼了。

菡湘接过府中小厮在街上新采买归来的笔墨纸砚，端方于亭中四方小几上。文绛踱步至其中，院内花香淡了不少，但与她此时而言更为合适。

“菡湘，厨房尚在做晚间的吃食吧，今晚给府中各处都多加一道菜，就浇大肉丸，多做些。”菡湘听罢，立即吩咐下去了。回到亭中时，顺道端来了两道点心和清茶。文绛在作画时，不爱吃别的，仅逮着点心吃。

文绛将画笔轻轻搁在玉枕上，拿起一块枣糕。嚼了一口，甜而不腻。因没有留意，碎屑飘落到了画作之上，那是尚未完成的一幅骑马狩猎图。

菡湘赶用手轻轻扫去，“小姐的赏菊宴竟是真的办不成了吗？”

文绛躺在床上之时，便已叫人做好了取消宴会之事，下帖好言道来，尚好的盆景此前皆是精心挑选的，如今也皆已送人，这年是断然不会再办了。吩咐给众人加菜，无非是众人这两日算是白忙活，故而宽慰一番。

文绛为防止碎屑再次飘落，左手执糕，右手轻轻挡在其下，“文家若是惹圣上不悦，那势必一无所有。说白了，再喜爱的东西，也是身外之物罢了。”

菡湘领会了事情的重要性，不再言语。又听文绛絮絮道：“既然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那便将其搁置一下又何妨。”

小方几上，骑马狩猎图的一角正被秋风撩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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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期已至。

这两日文绛不曾出家门，整日在亭子或窗前练习作画。既画景，也画人。画人时，偶有时候会想起那日目之所及的少年将军，不知为何，有时笔在手边的确想画一画他。如此的想法只有片刻，风一吹就思绪就散了。就像本不相关的两个人偶然碰面，日后也很难有何牵扯。

不过，文绛还是记起了那人上次三日前留的那句话。她回府之后晕沉不堪，后来又卧床，再后来就马不停蹄练习画技，尚未来得及多想。那句话，意思简单，但独独说出来又是什么意思呢？何况这不是别人，这是心思缜密的少将军，文绛不认为这是一句随意的话。

不止一桩，还有更需要她思考的事。

三日前，殿内她答应了圣上完成一件事。直到最后，圣上也仅是透露出是她所擅长之事，让她放宽心。

她擅长的事，便是作画。毕竟作为将军府独女，母亲身子虚弱，病逝得早，父兄都宠着她，小时候也曾跟着哥哥练武，与哥哥的表现不相上下，领悟力强，只是力度稍显不足罢了，还被众人夸赞若是男儿身，将来亦能有一番作为。可是终究是女儿身，罢了。父亲也曾不止一次对她说道，父兄在外征战，为的就是护家国安宁，如果连最亲近的家人都无法活得愉悦，岂非讽刺。

何况那天，圣上在说事前也曾点了出来。她应当抓住这些信息，做好准备。

那日来不及换衣衫，便被召进宫中，这回她特意选了件浅色绣衫，配着青色锦裙，沉稳大方。天气渐凉，故又多披上了层质地软和的兔毛斗篷，多了几分少女的乖巧。

欲出门之时，文绛还是把自己的那支“小如意”带上，她作画用惯了，宫里绝佳的笔倒是有，但是就怕用不顺手，也没时间适应。

今日进宫，已是第二次，并不像上次那般陌生无措。府中的马车行至宫门，宫人便前来带路，文绛这一路上未曾看见别的什么人。

行至深宫，宫人带其到了一间偏殿，这并非上次与圣上谈话的地方，难怪与上次行的路有所不同。

这所偏殿位于祭坛旁，并不败落，因为祭坛是神圣之处，这所偏殿内也布置得仔细，地方宽敞，桌椅茶水皆齐全，平日里应当有宫人日日打扫。红木方桌上已经摆好画具。两位宫女进殿来，上手帮忙研磨展纸。

不多时，有宫人领着三位同样穿着打扮的女子进来。最先进门的女子主动就坐于方桌的另一侧，面对着文绛，其余两位则在一旁候着。文绛此刻只想着安心把画做好，圣上不说，她便不问。作画之人都知道，如果心下混乱，必然体现于画作之上。

寻常她一作画便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