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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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上旬,劳动节刚过,游客走得和来时一样突然。风溪镇车站边的茶馆里,叶扶风耷着眉眼,任由身下的竹椅咿呀作响。
她手里握着几截竹篾,细长手指翻飞,不出一会儿,一个双翼竹编风铃,如飞鸟展翅立于她的掌心。
她百无聊赖地将它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就随手扔进了搭在身侧的托特包里。
茶馆的郑伯来添第三次茶水的时候,胡子几乎要翘到眉梢。
“茶都淡成水了,你等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来!”
叶扶风怎能听不出他嘴里的挖苦,立时奚落了回去。“奸商!多放几片叶子吧,喝不倒你这家馆子!”
“什么态度!没大没小!”
郑伯喝一声,却也不带真切的怒意,摇摇晃晃走远。
叶扶风低头,打开微信,最顶上的消息就是老妈中午发来微信通知她客人航班晚点。这一晚,让她从下午一点半直接等到四点钟。
一个月前,这位没报名字的客人打来电话,预订了家里的民宿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还贴心地绕过了旅游旺季。风溪镇本不算什么热门景点,淡季时民宿空得能积灰,遇到像这样出手阔绰的,只恨不能将他当佛像般放在阁楼里供起来。
叶扶风喝完最后一口寡淡无味的茶水,抬手看了眼腕表,耐心尽失,正要一通语音电话拨过去询问,老妈倒是先发制人。
“喂,小风吗,客人的航班半个小时前已经落地啦,你在车站要注意来往的人啊。对了,让你写的欢迎牌记得一定要举啊,还有我让你准备的礼物记得给……总之就是要让人觉得宾至如归啊……”
叶扶风确信如果不打断她,她能一直交代到她把人带回家为止。
“好啦,这才半个小时,他估计都还在机场等托运行李呢,你放心,我在盯着呢。”
她嫌弃地看了眼竖在脚边的欢迎牌,聂梅枝女士半天功夫的杰作,配色是东北大花袄的,线条是生硬的,画风是抽象的,毕加索看了都得摇头。
……希望客人不要因为尴尬而转身就走。
不过,嫌弃归嫌弃,叶扶风还是乖乖将它抱在怀里,结了茶水钱往车站出口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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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站大厅顶上伫立着一个老旧的钟楼,指针发黄,下面“风溪车站”的牌匾摇摇欲坠。
车站规模不大,出口只有一个,叶扶风站在出来的必经关口,戴口罩披散着头发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然后把牌子平举在胸前。
就这样,迎来送往了一波又一波含笑的目光。
又一批人出来。
挎包里手机在震动,不用想也知道是老妈打电话来催促,叶扶风有些焦躁,几乎是自暴自弃地将牌子举过头顶,扯着嗓子喊:“苏先生在吗?有从江城来的苏先生吗?”
没人搭理。
眼见着人又要走完,她只好暂时将牌子放一边围栏上靠着,低头在包里继续翻找着手机。
余光里,一双锃亮的Christian Louboutin红底男士皮鞋停在她正面前。
叶扶风动作一顿
此时,恰巧一阵无来由的风吹过来,将鬓边细碎的头发扫过她的眼睛,有些痒。叶扶风伸手拨开,缓缓抬头去看。
面前的年轻男人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风掠过时,微微显出修长而笔直的轮廓。他五官舒展神色从容,鼻梁上一颗小痣,稀释了身上原本冷淡的气质。
与周遭风尘仆仆的行人相比,他似乎是来自另一次元的人,目光落在被自己捏得有些皱的纸牌上。
叶扶风瞳孔骤缩,心跳飙升。
那些想忘也忘不掉的记忆,如同海水倒灌,突破层层防线一股脑涌了上来。
这一刻,她庆幸自己提前戴了口罩,将表情遮掩得很好。
一瞬间回过神来,妈妈口中的“苏先生”,原来如此。
嗨,苏铎……
真是,好久不见。
她在心里呼唤过无数遍的名字,开口时却变成了问句。
“请问您是苏先生吗?”
苏铎的声音沉稳而无波澜,不答反问:“你是聂老板安排接我的人?”
叶扶风点点头,“我是她女儿。”
按捺住狂跳的心,叶扶风揉了揉脸颊,从口袋里拿出才成型不久的双翼风铃,双手递到他的面前,笑着说:“我叫叶扶风,一路来辛苦了,欢迎来到风溪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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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场里,一对男女一前一后,卓然而立。
叶扶风的目光从自己开来的这辆小破车一寸一寸缓慢挪向身旁人身上。
显然,苏铎一丝不苟的头发,上身的高级衣料,与他手上巴黎世家的箱子,和面前这辆逼仄的代步工具并不相匹配。
叶扶风尴尬地摸了下鼻子,紧张兮兮地开口试探:“要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