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

。

这时候，顾宜安就会缠着母亲也给她做上一件，要用最密的针脚，最厚实的布料，因为她以后也要像父亲和哥哥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保家卫国的女将军。

“我们安安也要当将军么？”

“嗯，最厉害的那种。”

“可是，北梁从来都没有女将军啊。”

“那我就做第一个！”

“安安这么厉害呀，那我可得要给这位史上最厉害的女将军做一件战袍，那上面要绣什么呢？”

“嗯……鹰，白头鹰，陆廷山送我的那只！”

轰隆隆的雷鸣响在天际，接着，豆大的雨珠坠落，冷冷砸在顾宜安蜷缩佝偻的身躯上，然后，混着猩红的血水渗入落着烟灰的泥土里。

她觉得自己大约是要死了。

她对着红水河那头漆黑萧瑟的夜落下了泪。

娘，当初你将我塞入密道的时候，我曾跟你发过誓，说我定会找到鹰嘴崖的真相，为父亲，哥哥还有顾家的两万士兵洗刷冤屈，可我，好像要食言了。

我原以为可以去找陆廷山，他是父亲的徒弟，是陆老侯爷的嫡子，这一次他跟随大军出征，直捣敌营立下大功正得皇帝赏识，他必定知道当时鹰嘴崖的情况，只要他肯为父亲澄清，只要他肯说一句话……

可是娘，这两日我听说陆廷山他竟然也参了父亲的罪！

顾宜安想到这里，喉头一腥，蓦地又吐出一大口鲜血。

她再没有力气去拭开唇角的血迹，只艰难地扯唇冷笑。

陆廷山这个忘恩负义欺师灭祖的东西，我没能去亲手把他杀死，娘，你会怪我么？

轰隆隆的雷声不止，煞白的闪电照彻天际，悲鸣的风呼啸着刮过巷子，然而天上的雨却是停了。

顾宜安疲惫地睁开眼，只见天地间一把撑开的油纸伞，十六骨的伞架交织，罩着底下须发斑白的老人。

“娃娃，你受苦了，走，秦爷爷带你出京。”

……

顾宜安再度醒来的时候已是不知过了多久。

她躺在卷起了布帘的马车上，刺目的阳光照着她缠了绷带的脸，耳边是噼里啪啦的炮响，合着人群的欢呼。

“陆将军！是陆廷山陆将军！他骑马过来了！”

谁？陆廷山？

顾宜安被这名字渐渐拉回了神智，她缓缓睁开眼，只见灰布车帘外人头攒动彩旗翻飞。

沿街两侧商铺林立但门面低矮，笔直的黄泥道被人群踩踏扬起褐黄的浮尘。

这似乎是一个镇子。

她艰难地支起身子向外望，忽然，人群爆发喧腾，挂在沿街酒楼廊檐下的鞭炮噼里啪啦炸出灰白的硝烟，带着刺鼻的气味弥散在路口。

然后，穿烟而过的一匹高头大马，漆黑的毛色发亮。

马上，男人英挺朗俊，着一身英武的玄色铠甲，左手握缰，右手按着刀柄，从容地接受民众的庆贺。

顾宜安靠着软枕冷冷地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从视线里经过，西域的大漠风沙没有挫掉他的锐气，倒是给他冷峻的眉眼添了几分运筹帷幄的沉稳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势。

“幺娃儿想去见见这陆家哥儿么？”

须发皆白的老头儿抿了口葫芦里新添的蚁酒，转头去瞧顾宜安的神情。

只见顾宜安脸色苍白，双手紧紧地攥着盖在膝头的薄毯，紧到指节都在泛白。

去见陆廷山么？

她冷笑。

“我是要去见他的，不过不是现在，而是要把刀架到他脖子上的时候。”

她咬牙将话说完，刷的一下，落了帘子，郑重地对那老者抱拳道：

“秦爷爷，二十年前您收我父亲为徒，告诉我父亲男人当展凌云志，顶天立地不负家国百姓。

今日，我请您收我为徒，虽我身为女子，但亦要为这世道的不平而反抗，我顾宜安誓要将我的父兄和顾家军三万军士堂堂正正接回北梁还他们一个公道，让真正叛国的罪臣受到应有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