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梁深是天刚蒙蒙亮时到别院的。

那时姜素素初初醒来，只披了件薄衫出来欣赏雨色。朦胧间，有一人迎着滂沱大雨直直向她而来。

男人一身玄衣，眼角似有血，一滴一滴落在这片雨声里，晕染开，从脚边蜿蜒成一条血河，宛如刚从地狱而来。随后他高壮的身躯却像破败的风筝一样陡然轰蹋。

姜素素霎时冲进雨幕里，粉色薄衫掉落在地，顿时变成血色。幸好，幸好她扶住了他。

日光渐晚，梁深悠悠转醒，打量几眼屋内陈设，便知道这是在别院。原来晕倒前，看见的姜素素不是幻影。

他一人，沿着官道，一路从荒郊野岭到入城，淋着冷雨，漫无目的走了又走，竟是回了这。

门口传来吱呀一声，姜素素推门进来。凉凉的雨丝一起飘进来，又落寞散场。

梁深幽深的瞳孔盯着她，像头蛰伏的兽。

她亭亭而来，并未先开口。

过了会，“昨晚，我和昶王用计骗出了元武。”他嗓子有些涩。

姜素素细眉一紧，神情很紧张，“可问出了什么？”

梁深摇了摇头。

“元武嘴巴很紧，只交代出来一个人。”

还是死人。

姜素素:“谁?”

梁深眼垂了下，擅自抖了下，启唇:“梁邻。”

梁邻哥哥，怎么会是他！

姜素素怀疑过许多人，独独没有怀疑过梁邻。

她慌乱摇着头，不愿相信，“是不是搞错了？不是梁邻哥哥对吗？”

梁深虽很想说不是，可只得忍痛承认，“真的是他。”

元武没有必要说谎，况且他说的每件事都对上了。

姜素素咬牙追问:“那他人呢，我要去质问他为什么要害我父亲，我父亲对他那么好！”

梁深有些无颜面对姜素素，痛苦埋下脸，“他死了。”

死了？

那线索不是断了！

她急得抓住梁深的胳膊，“你说你们骗出了元武，可不可以带我去见他?”

“元武也死了。”话落，梁深眼看着那细白的手指无力滑落。

“怎么会?怎么会也死了呢！”

姜素素看向梁深，眼神空洞洞的，“所以说，我们什么线索都没了？”

梁深看向姜素素，满脸羞怯:“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她眼尾霎时比烟霞还要红，拼命忍住胸腔内的泪意。好一会才重新开口：“我想重回扬州去，看看还有什么遗漏掉的线索。”

梁深点点头:“圣上命我去浙州，我顺路把你送过去。”

姜素素微愣，眸中雾色渐渐晕染开，“前线又要打仗了吗？”

梁深忍住自己想帮她拭泪的念头，“嗯。沿海倭寇一直都不消停，近日有卷土重来之势，军中是有张未老将军守着，我才能赶回来复命。”

没想到情势这么严峻，姜素素收了些失控的情绪，她仰起小脸，“好，我们尽快出发。”

第二日就出发，连赶了两月有余，终于抵达扬州。

梁深直接安排:“我送你去找周知。”

姜素素也是这样想的，住在周知府上到底是比别处安全些。

梁深一路将她送到，又与周知打过招呼，周知忙笑脸相迎，让姜素素住周府。而梁深当晚便动身前往浙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