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接下来事情的进展，令所有人都出乎意料。

周知死了！与林馨死在一处。

是林乔尔毒杀了他们。

姜素素听到这消息时，扬州城大街小巷已尽数传开了。她忙去寻梁深，见到他第一句便是，“周知死了。”

彼时，梁深坐于亭内，正独自下棋。闻此，也只是浅浅撩了撩眼皮。

姜素素坐在他对面，“你知道？”

“嗯。”

她又问：“真是林乔尔做的？”

梁深听出她的怀疑，他抬眸，眸色幽深。

“你若是不信，便亲自去问她。”

说着便去握她的手腕，拉着她站起。

姜素素挣扎，“去哪？”

他勾唇，“你不是想见她么？”

来这，便是要他帮她。

姜素素心中暗自一惊，没想到梁深竟将她看得这样清楚。

凶案刚发生，林乔尔便被押入大牢里。知府被杀一案暂由城里的两位主簿审理。此番，梁深正是带姜素素去见了两位主簿，才得以进入大牢。

姜素素是第一次来幽暗的牢里，一时不察，差点摔倒，幸而梁深及时扶住了她，他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耳廓处炽热。

“小心。”

姜素素点点头，他便松开了她，只是一瞬，她心中突地又升起怅然若失之感。

前面传来开铁链的声音，姜素素忙闭了闭眼，将这股莫名情绪赶出去。

林乔尔见到姜素素，脸上无甚意外，甚至还能平静道一句，“你来了。”

“为什么？”姜素素想不明白，纵使周知有诸多不堪，可林乔尔为什么非要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来一命换一命。

在大邕，蓄意杀人是需要偿命的。周知真的值得她如此么？

日光幽暗，照不进牢里，林乔尔偏着头，没答，瘦弱的身躯蜷缩在角落，看不清真切面容。

姜素素迟疑一瞬，“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折磨自己，可曾想过他们？”

林乔尔眼眸颤了颤，似乎有所动容。

父母，实在是一个对她来说很遥远的词。

林乔尔终于愿意开口:“我父母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死法和周知与林馨的一样，是我……我母亲下的毒。”

她母亲本是家中最不受宠的小姐。到了适嫁年龄，高不成低不就，逐渐变成了老姑娘。适逢林大夫人做媒，她母亲才得以出嫁。

其实母亲对于这门亲事是极满意的，只要有人愿意娶她，她都愿意跟那人长长久久过下去。新婚夜，新郎吓得落荒而逃，她却一见钟情。

她母亲知道自己从娘胎里带来的胎记到底有多吓人。她不怨恨她父亲是那样的反应，只怪自己命不好。

她原以为只要不退亲，感情的事可以慢慢培养。有了林乔尔后，她也还是这样认为的。可到后来，父亲对她终日冷眼相待，甚至将仕途不顺的过错全都怪到母亲身上。每日喝完了酒，动辄辱骂动粗，甚至劈头盖脸连林乔尔一起骂。

后来，她母亲实在受不了了，一杯毒茶断送自己和父亲一生，也断送了林乔尔的一生。

她从小面对的便是扭曲的家庭，长大后也不像其他人一样相信爱情。

周知找上门来，她明知是利用也嫁了。

可她太寒心了！

让周知与林馨苟且，并非她本意。她一开始只是想找人毁掉林馨的清白，一方面她恨林家，另一方面她讨厌林馨高高在上的样子。

若她没有脸上的黑疤，该比林馨更漂亮更自信。

可周知知道了，他竟然知道了还洞悉她全部的计划，可他没有阻止，竟然自己上了！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接下来的一切变得不受控制，林馨爱上了周知。她在家里的位置形同虚设。甚至亲口听到两人情到浓时，周知承认娶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不过权宜之计。

这让她怎么能不恨！

于是，她有了要杀死这对狗男女的想法，就用她母亲的方法。

林乔尔交代了所有。

姜素素心里忽然很难过。

与林乔尔相比，她十四岁以前的人生过得还算安愉，可林乔尔，她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姜素素:“你本可以不用那么极端的。”

林乔尔看向她，又像是在看她身后的梁深，“我不像你。”

她像是说给姜素素听，又更像是在默默痴语。

接着她的唇角不受控流出一滴血，林乔尔虚弱的身子倒下来。

“你怎么了，我去叫大夫！”说着忙飞奔出去。

梁深没有拦，他朝前一步，令林乔尔终于看清了他。

“我已命人在城外的青山上为你寻了处宝地，你放心，不会将你葬入周氏祖坟。”

得了梁深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