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不久矣
“好笔法!”
沈杳看着那牌匾上入木三分的刻印,虽然字不大好看,但可以看出这位小老板功力了得。
哪怕没有她的仗义相助,那牛鼻子老道在小老板面前也讨不到好处。
“让姑娘笑话了,”听到她的夸赞,店家有些尴尬,也不知眼前这位姑娘的话是嘲讽还是真的心悦诚服,便腼着脸,“在下这笔字实是赶工出来的,上不得台面,之后定规规整整写一个。”
依旧是勉强扯着嘴角,那双眼睛里也没什么情绪。
沈杳惯会识人,这回却不好揣度这小老板想法,难道是自己词不达意叫人心里不痛快。
顾不得其他,她的目光又落在这间两层楼房,四处打量。
店内容下不过五六人,展架占了大片地方,多是刀兵铁器,灵器法宝倒是只占一个位子,就在刚刚还摔碎了不少。
搁旁边还有半露天的矮屋一间,敞着门可见几十把打铁器的器具、一个常年猩红的炉子,先前人群挡住她的视线,没瞧见隔壁,进屋才晓得,两间是互通的。
地上的脆片早让店家收拾得干干净净,这里里外外看下来,愣是没见到一个泷家的标识,真应了三娘子的话,此店更像是寻常铁铺。
好巧不巧,刮起一阵风,胡杨三两棵,终归挡不住城门外扬起的沙尘。
侧身抬手,衣袍遮挡,还是叫风沙迷了眼。
店家:“姑娘唤我子老板就好,外面风大,姑娘还是进店来避一避。”
她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进了鳞潜斋。
“多谢子老板。”
不一会儿在这间狭小的铺子里腾出一片空地,摆上桌案椅子,邀她入座。
随后沏好杯清茶,置于案上:“方才真是多谢姑娘解围,在下这方寸之地,实在是没好东西招待姑娘,只有这云雾茶还算拿得出手。”
这回他脸上的神情自然多了,嘴角微微上扬,说话和气,同她说话时也避嫌地坐在另一端。
“不用谢,应该的。不知子老板的鳞潜斋与景州的鳞潜斋有何不同?”抿了一口,这茶似乎同三娘子家中的是一种。
年初她寄信景州,照理说最迟四月,就该派遣泷姓子弟到此,同本地大族共事鳞潜斋。
沈杳也不卖关子,直言不讳道:“我瞧着碎掉的法器断口,质地虽好,却非赤山所产,世人皆知,鳞潜斋的牌子就是用料。子老板,好手艺。”
哪怕是外家旁支她也是认得的,姓“子”的可没有。
“这个嘛,”听了她的话,子老板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自然是一样的,此间虽不及本家半分,品质倒是没话说。”
见她目光落在所剩无几的灵器上下打量,子老板识趣地拿起一两件,递到她手中,“姑娘,请看。这乃玄石伴生鳞泥所制的胎土,取自天灵山甲等矿洞,品质不输景州赤山矿产。”
质地上成不假,品质有待评估,这赤灵两山之辩,并非她本意。
“没有鳞潜斋的商印,你这些宝贝都要掉几个价的。我看你手艺不错,打个商量,我出印章,你做灵器。”沈杳摩挲着器身,指尖划过,光滑温润,做工不比家里的子弟差,这些都是宝贝,款式老旧,却实用。
子老板闻之,神情微妙,推辞道:“不妥,这要是东窗事发,小的生意白做了。”
这么有自知之明,竟还敢挂牌子?
“等着,赶明定叫你瞧瞧,什么叫做以假乱真。”
子老板也不知她哪来的自信,只当这是玩笑话,不以为意:“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沈杳:“……”
太得意忘形,才想起自己是偷跑出来的。
耳畔响起货郎叫卖声,熙熙攘攘,侧目而视,门外人来人往。
有顾虑,但不多。冥思苦想半天,终于从她齿缝里挤出一个“沈”字。
子老板听那比蚊子声大一点儿的回答,迟疑半天:“沈姑娘?”
沈杳默认。
识相点,别问下去。
“子某人,不是信不过姑娘,只是主家规矩多,到时候掰扯不清,怕连累姑娘。”子老板语重心长道。
沈杳仍在坚持:“等我印章刻好,你再推辞也不迟。”
四目相对,不过一瞬,他错开目光喃喃低语:“也成。”
送走客人,边子遮板着张脸,从柜台里摸出一枚坑坑洼洼的半成品,掂量斤两,沉默片刻,低头思索起来。
沈姑娘的提议可行,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北漠城现下这般光景,马帮与仙门势同水火,得有一个真正叫两边都认可信服的组织来从中调和,这也是他开铺子的原因之一。
岑将军离去前曾暗示过,京城里那位身子日渐消瘦,长公主监国,鳞潜斋虽居江湖之远,却也有几分皇商的意思。
泷家远离王庭百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