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难办,屎难吃
给我……”
这人吞云吐雾着,那些避重就轻的话就这样从他敷满烟屎的齿缝间一句一句蹦出来。
越倾微微抬头,面色微冷。
这话,若是寻常百姓听了,只当他在说自己劳苦功高,而百姓办事不合规程。
可越倾听懂了,这是打官/腔耍官/威,变着法儿要她拍马屁多塞银子呢!
纵观整个县衙,办事毫无规矩,从上到下贪/腐严重。越倾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地方说理去。
没想到,竟然会吃了这么一个暗亏。
“你们说,是不是啊?”县丞问书吏们。
“是的是的。”
“大人辛苦了。”
书吏们连连应是。
“红彤县隶属秦州,属天永朝中部地区。北靠凉州,东临沧州。本不算贫瘠之地,却是上缴税收最少的地方之一。”
稍显清脆的少年声从越倾身后传来,在一众唯唯诺诺的附和中是那么的特别。
县丞循声望去,竟然是一个眉清目朗的俊逸少年郎。虽着布衣,却有一番难掩的贵气。
他虽年少,所言却切中肯綮。县丞莫名有一丝慌乱。
书吏偷偷抬眼看县丞,碰见县丞的目光,又赶紧缩了回去。
“黄毛小儿,三字经都读不全,也敢妄议朝廷之事?”县丞脸上挂不住,呵斥出声。
古时读书艰难,笔墨纸砚价格更是一样赛过一样,是以寻常人家,难以供出一个读书人。像李涵文那种,相当于是得了越家的再造之恩。
也因人少,红彤县但凡多过书的,县丞多少也认识。
像这种乡野出来的商户人家,更是一群下/贱、低/俗、无知到极点的乡巴佬,能懂什么税收?
“事难办,屎难吃。”县丞说着,越发觉得刚刚自己的慌乱有些丢人,声音又昂/扬了起来。
“你这事儿不合规矩。要么呢,你就带着东西滚蛋,要么呢,就准备好东西再来。”
哼,这会子的“建议”里,只有“东西”,没有章程了。
越倾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面不改色,“四年前,朝廷便下令,流徙秦州者,可回原籍,也可就地办理户籍。着各县衙县丞亲办,县令督办。”
她虽然弯下腰,可一字一句,却能压下对方的高昂的头。
将一张张文书整理好,越倾接着说:“现我已经找到了县丞,难道还要下找主簿,上请县令不是?”
县丞的脸逐渐变红,他没想到,一个农村里最不起眼,最低贱的贩夫之女,居然能对朝廷规程这么清楚。
“那是你运气好,撞到了本大人勤勉办公。”他恼羞成怒,将桌子一拍,怒吼道:“可你目无朝廷命官!左右,拉她出去!”
言罢,他便转过身去,只剩那被烟臭腌透的怒吼在四周回响。
在场除越倾、凌隐旻以外,都被吓得抖了几抖。
眼见衙役提着棍子过来,凌隐旻上前一步,将越倾护在身后,接着之前他的话。
“除人头税外,农户交税随田,税率二十分之一。商户则每项均需交纳双倍。”凌隐旻盯着衙役的动作,眸眼冷寒,生生逼得两个衙役逡巡不前。
“照说连我家这样的微末之流都是商户,秦州的税收不该垫底才是。如今看来,难道……”
凌隐旻的话没说明,县丞却已自动补完了他的未尽之语。
他们办事收钱,只要不多,都是小打小闹,上面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但若是在税收上玩了花样,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县丞一个激灵,转过身来:“慢着!”
书吏们纷纷把头埋得低低的,只当自己看不见也听不见。
县丞咬紧牙齿,死死瞪着越倾和凌隐旻。似乎想咽下这口气,却又碍于颜面没法开口。
有道是民不和官斗,大鬼好斗小鬼难缠。
越倾见好就收,别当真在这里搞一出玉石俱焚,于是递了台阶。
“想来县丞大人也是操心秦州大事,这才举棋不定,两处为难。”
她将文书再一次递上去,声音平和,却坚定。
“大人,请批准。”
“嘶——”
“啪!啪!”
不出一刻钟,越倾家的资料全部重开,然后归档。
看着红彤彤的大印,越倾眼帘微闭,挡住满心雀跃。
嚯,真要做起来,这效率还是很高的嘛。
越倾心中调笑,面上状似天真信任地道:“料想县丞大人如此忧心百姓之事,自然不会出现百姓户籍缺失,沦落黑户一类的事情吧。”
这还是凌隐旻第一次见她呛自己以外的人,莫名有些爽。
“那是自然,少一个户籍,要少多少税啊。”
凌隐旻和越倾一唱一和,彻底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