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善
再听。
俩人进了堂屋,方桌旁又挤了挤。
温思远自个盛饭,端着饭上桌。
只听陶奶在问,“为什么被下放?”
杨松柏把嘴里的饼子嚼完,低声回:“我叫杨松柏,因为我考古挖墓。”
“大声点,不是让你吃饭了。”陶亦秋故意提高音调。
杨松柏深呼吸,像正常说话音量了,“我是考古学家,考古挖墓时看了不少风水书,被学生举报了。”
刘君谦惊得张大嘴巴,里面没嚼完的菜,正好对着坐在他对面的刘青青。刘青青伸手越过饭桌,把弟弟下巴一抬,眼睛清净了。
其他人也惊讶,但没刘君谦如此夸张。
全桌反应对平淡的,当刘青青和温思远。
温思远在京市见得多了,见怪不怪。
刘青青则是学过这段历史,这个被下放理由,已经算正经的了。
刘青青问:“那您妻子是因为?”
杨松柏愧疚地说:“本来她只要和我离婚断绝关系就能留在城里,还能继续她的物理研究。但她选择跟着我。”
刘青青觉得惋惜。
陶亦秋犀利点评,“傻!”
杨松柏抬头,直视陶亦秋,想让她收回,说他什么都可以,但说她妻子不行。
“你会因为她和你离婚保全自己,而怨她吗?看你表情不会。那你一个人受苦,她在城里帮你们守住青山,俩人同时努力,等形势变好,才叫聪明。你们都被下放,连个能救济你们的都没有,是不是傻?感情能当饭吃?有饭吃的时候再谈感情夫妻情。连命都快没了,做场戏骗过外人又怎么了?
我被敌人抓住质问是不是红方家属时,我说我丈夫是抛妻弃子的街头混混,傍上更有钱的大家小姐了,所以跑了。在监狱里我用脏的话骂他。没人会相信一个书香门第的大小姐,会如此粗鄙,我成功了,他们开始质疑自己调查到的情况,我等来了我方卧底的营救,所以我活下来了。”陶亦秋说得云淡风轻,其他人听得胆战心惊,连刘木森都不知道亲娘曾有这经历。
陶亦秋突然笑了,“骗你们的,不是我,是一位首长妻子的经历,我和她关系还不错。”
但刘青青却迷惑了,这段经历的主角真的不是奶奶吗?但奶奶讲到被抓时,眼里的惊恐却如此真实,虽然那情绪只是一瞬。
杨松柏突然站起来,朝陶亦秋深鞠躬三拜,然后又坐下吃饭。
“你说得对,是我该死,当时觉得什么都没了,一天之内,我最用心的学生和我反目成仇,突然站出来指认我,爹娘兄弟一个个都和我断绝关系,我只有桂芝了。桂芝想跟,我觉得日子还有盼头,我就口头劝了两句,我应该主动和她写断亲书的,我应该坚决和她离婚的,我应该说最狠的话把她推开的。”
杨松柏越说越厌恶自己。
刘青青越听越心酸,不知不觉眼眶发红,直到温思远从后面递给她手绢,她才知道自己真的哭了。不是因为杨松柏的忏悔,而是觉得悲怆。
其实怎么选都不会完美。
如果像奶奶说的那样,杨叔坚决和妻子离婚,等以后回城,他们可以复婚,但他们的感情真的可以如往昔吗?如果杨叔在乡下熬不住走了,杨叔的妻子会不会因为没能见到丈夫最后一面,往后余生都在愧疚。
没有两全的选择,尤其是杨叔他们根本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发展。
万一被下放一辈子呢,要分离一辈子吗?
就为了能活下去。
但对有些人而言,按照自己意愿活着,比活着本身更有吸引力。
杨叔的妻子一定很爱杨叔吧。
奶奶的声音打断刘青青的感慨,“说这些都晚了,说说你今天来干嘛吧。”
杨松柏稍稍将情绪平复,语带恳求地说:“我妻子一直在咳嗽,我想让刘小同志帮我挑拣一些能止咳的草药。”
刘青青迎上杨松柏的目光,连连摆手,“杨叔,我不行。”虽然学医有几个月了,但只懂点皮毛,可不敢给人看病。
陶亦秋和刘青青的声音交叠,“她不行。”
温思远见小姑娘有心无力,眼里有愧疚闪过,接话道:“你可以告诉我你妻子的症状,我可以帮你去医院拿药。”
杨松柏吞吞吐吐地说:“我没钱。”
温思远语气淡淡:“我先借你。”
杨松柏刚想说自己可能还不上。
就听一个声音从主位传来,“那就教书还账。我俩孙子那中学的老师水平不够,你还有你妻子勉强可以。就给我们家当教书先生,我们家管一顿晚饭。每天晚上等庄里彻底安静了就来,给你留门,你们不来,我们不插门。”
杨松柏赶紧起身鞠躬道谢,“你们都是好人,谢谢,真的谢谢。”
陶亦秋摆摆手,让他快坐,“你这一直鞠躬,是存心让我吃不好饭啊。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