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期

说话的人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青年，看着很不稳重，说的话却滴水不漏。

话都这样说了，还要强行进去，多少显得林芷有些不讲道理了。

“不碍事，我就看看你们的食材，有没有什么既好吃，又少见的东西，比如波士顿大龙虾，帝王蟹，蒸羊羔蒸鹿尾，烧花鸭烧子鹅之类的？”林芷一边说话，一边身子一矮，就从他撑在门口的手肘下滑了出去。

这一通下来，侍者听得眼前泛花，没留神，居然真让她进去了。

“欸！您别乱跑啊，咱们一个东北小店，上哪去找您要的这些东西，锅包肉，地三鲜您要么？”追着林芷进了门，侍者嘴里还不忘继续道：“其实川菜我们也会做一点，鱼香肉丝，开水白菜，酸辣粉您看看呢？”

林芷看似胡乱走，脚步却有意无意地往一个方向撞过去。

这么狭窄的一个店面，后厨居然有四个人，还不算负责端菜的那位侍者。

挨挤中，她也看清了这间后厨的布局，房间里很满，所有孔隙都满满当当地堆好了东西，分门别类，十分有序。

譬如油盐酱醋，便是一个格子里全是油桶，一个格子里全是盐袋，另一个格子里，又堆满了醋瓶。

看起来好像很正常。

但谁家厨房是这么放东西的？

比起一个用来做饭的后厨，反倒更像是刚刚填满的仓库。

劣质的食物香气混杂在一起，组合成一种难言的味道，就好像刻意折腾出来的油烟，比起食物，更像是某种劣化版本的副产品。

但即使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原本若有若无的橘子香气，依旧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除此之外，还有不断虚弱下去的哀嚎声。

像是小鼠被恶劣孩童抓住之后，发出的苍白无力的呼救。

在林芷听起来，则更像是食物的求救。

吸引她去吃掉它，又让她生出无端的同情来。

怎么会有人，这么糟蹋食物呢？

她假意扫过上下的货架，表情疑惑道：“这就是所有的食材了吗？看起来，好像有些已经不新鲜了。”

“这怎么可能！”侍者还没来得及说话，两人身后掌勺的大厨已经拎着铲子走了过来，瞪着眼睛道：“这些食材可都是我和老郭一大早上从市场老远运过来的，新鲜着呢！老妹，你别是来砸场子的吧？”

说话的大厨带着高高的厨师帽，手里的锅铲不住往下滴油，红油在白色的瓷砖上绽开，好像一朵血花。

林芷抿了抿唇，认真道：“这菜叶子都蔫了，还有这个肉，都被泡得发白了。”她随手一指，货架上，高高的盆子里，端端正正泡着一块发白的肉。

那盆子放得有些过于高，寻常人路过可能都会忽视过去，但林淮却一眼就指了出来。

“这、这……”

厨师有些卡壳，刚才的气势也弱了几分，他只能重复道：“这都是早上从送过来的，新鲜得很。”

林芷却不依不挠道：“你们之前不会就是拿这肉来给我们做菜的吧？”

“都是新鲜的肉！你这小妹，怎么说不听呢？！”连番追问下，厨师也急了，语气有些破防。

闻言，林芷刻意做出嫌恶的表情：“太恶心了，幸好我还没吃。”

说完，她就要往外走。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了。

刚才一直拦着林芷不让她进来的侍者，居然下意识去拉她：“等等，这肯定有什么误会，客人您先别生气！”

林芷走得很坚决，他差点没能拉住，被带得往前滑了一大步。

这一下动静太大，林芷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去。

“您先等等，这都是误会，我们饭馆肯定是拿最好的食材来招待大家的，怎么会用不新鲜的食物呢？”

林芷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一通狡辩，心里不由感叹道，真敬业啊，大家。

即使是一个普通的服务员，也能演得很好呢。

林芷在心底微微一笑，面上依旧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

“这一顿我做主给你们免单总行了吧，小姑娘，你能先出去了吗？”厨师从后面绕了过来，心有戚戚然地继续道：“唉，算我倒霉。”

话是这么说，林芷却分明看见他的右手微微颤抖，铁锅铲以稳定地频率往下滴着红油。

谢楠竹此时也出来打圆场道：“有我们盯着，想必他们也不敢用不新鲜的食材了，不如让他们先把菜做好？你不是说来点菜么，有什么想吃的？”像是担心林芷继续钻牛角尖，他贴心地提醒道：“下午还有课，在这耽误太久也不太好。”

“你说的也对。”林芷好像这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她随手一指道：“算了，随便做点快餐好了，看来进来是没办法让方警官出血了。”

一筐子鸡蛋放在地上，几根羽毛孤零零地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