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与待
京郊竹海处的一户位于半山腰处的小农院,青瓦白墙,清净之甚。
春日打铁,夏日听蝉,秋日等风,冬日看雪。
院子原先有三间房,里面堆满了上位住户留下的杂物。
好在是自己买下的房子,怎么折腾不也自己说了算。
她先是搬空了院子里的所有家具,有的变卖,有的送人。
东侧靠窗的位置布置成卧房,连墙打了一套书柜,摆放着从各处搜集来的话本子。
夜深失眠时便坐在躺椅上边摇晃边看属于这个时代的言情小说。
因着没有装门的缘故,置办了一块用竹子打造而成的屏风,上面绣着几片飘落的竹叶,尽显简洁。
屏风搁在床榻与正堂之间,主要起遮挡作用。
虽然竹园清净的成日连个人影都瞧不见,但有块屏风睡的也更安稳些。
原本西侧是主人家接待客人的茶室,她嫌占的面积实在是大。索性全拆了,置了一张凉榻挨着墙角放下,夏日热的没法,便在这里歇息,正好两面窗户对流。
挨着凉榻的便是一套棕木桌椅,是平日用来写字的。
相较于东厢房的隐私性,西厢房可谓是称得上通透明亮。
着人进屋,便能将屋子内的情景一览无遗。
正堂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这客人自然也就只有扈大娘一人。
一张长条棕木桌椅置在堂中央,可容纳八人的宴席。
平日里没事,坐在这里看书、写字,也是一处好地方。
宋实唯看着大功告成的装潢,暗暗自得,“以前是买不起房,现在是随意折腾。还一个人住,啧啧,梦里都得笑醒。”
扈大娘第一次来便被唬竹,她从没见过这样什的装潢,拉着宋实唯东问西问。
“这有什么讲究?”
她指着长条桌发问,寻常人家的正堂都是要置办两张太师椅的。
“多功能桌。”
她不死心地又问,“怎么布置成这样?”
空气凝滞住,宋实唯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难不成说这是现代审美?
顿了片刻,反问“你不觉着这样亲近又便捷吗?”
扈大娘沉默了。
她也觉着自己的家若是不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尽全了世人的模样,好生难看。
就比如说她,喜欢在窗户边上放一排绿植。
客栈里如是,芭蕉园如是。
若不是一个人住,必要要处处退让。很快便也想开了,她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
大家都活成一个样,那还有什么趣味。
屋内看完,紧接着是院子。
院子一开始极为空旷,显然是还没来得及布置,这可便宜了宋实唯。
在靠近水井的位置,搭了两间草屋当作杂物间。一间放杂物,一间放器具。
不过,令扈大娘最为吃惊的是,屋子后的茅草亭。亭子很简陋,可火炉、风箱、铁钳、水缸样样俱全。
“这!这是······打铁的?”
扈大娘艰难地问出口,一幅因为一时接受太多新奇玩意还没消化过来的模样。
“打铁的!”
宋实唯有些得意。
她的打铁技术一般,但是将整个人沉浸在器具敲打声中,让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平静。
于人而言,平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终生修习的课题吗?
她希望自己能够一直保持心境的平静。
像水一样。
扈大娘问为什么。
她简单叙述着师傅的原话,“闹中有静,静中有闹,皆为修身。”
扈大娘被唬得一愣一愣得。
·
平承十一年,过得清净自在。
如师傅所说,喝酒喝酒再喝酒,喝到她看见酒就胃抽抽。
喝酒要有氛围感,她在靠篱笆处搭了座小楼,时常入夜后摇着竹椅看月亮。
月亮变幻莫测,却一直沉静。
偶尔扈大娘得闲也会过来串串门,两人坐在一块还是喝酒。
住久了又嫌安静的连在地上爬动的蚂蚁声响都听得见,跑去芭蕉园住两人,又嫌人多闹得她头疼,天天嘟囔着,“这日子太清闲了些,还是要找点事做啊!”
不过很快,这话便被抛之脑后。因为她沉迷起写字,写了什么也只有她自己知晓。书桌上堆满她写的纸张,涂抹痕迹可见凌乱。
她不眠不休地写,写到自己失眠才罢休。睡不着便又给自己找事。
若是深夜在竹海行走,听见节律平稳的铁器敲打声,千万莫要吃惊。
这定然是竹园的宋姑娘在念经了。
没错,她念的是铁经。
打铁的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