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舞阳侯萧景棠。
都说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面对这样的场面果真是半点惊色都没有。
江缨在脑海中搜寻这个杨家,倒是有那么几分印象。
她低声道:“贺公子,杨家和舞阳侯是不是亲家啊?杨家女儿就是舞阳侯已经故去的舞阳侯夫人......贺公子?”
他神情黯淡在一片阴影之中,直到她又唤了一声才恢复笑容:“嗯,缨缨说的不错。”
正在这时,杨夫人声泪俱下地道:“萧景棠,亏得当年我女儿对你一片真心,你冷落她半生也就算了,现在她死后,你连她的坟墓都不曾去祭拜过?你是心是铁石不成?”
“杨夫人,当年她究竟是怎么嫁给本候的,你应当是一清二楚。”
“是!”杨夫人嘶声力竭道,“我是用了手段,才让我这个女儿得愿以偿!可是萧景棠,她毕竟伺候了你多年,拼死给你生下了涣儿。”
萧景棠重重放下茶杯,茶水四溢,他的脸上也终于有了怒色:“赤羽军呢?涟漪她究竟有没有谋反,没有人比你们杨家更清楚!”
提及贺涟漪,贺重锦便是心头一紧。
他抬眸看向那个手握权柄的暮年男人,这件事,萧景棠从来都没有和自己提及过一个字。
杨家......与母亲被流放一事有关?
记忆回溯到很久很久以前。
贺涟漪牵着小男孩的手,遥遥眺望着树立大盛旗帜的城墙,身着盔甲的士兵手持武器,如一颗颗劲松,守卫着身后的那座他从未去过的城。
“娘。”小男孩怯生生地拉了拉贺涟漪的手,“那是什么地方?”
烈日之下,她布满灰尘的脸更为明显的苍白,答道:“那儿啊,是汴阳城。”
有百姓从城门之中进进出出,贺重锦的眸光逐渐亮了起来。
贺涟漪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孩子:“锦儿想去?”
“想,我想去。”他天真地央求着,双手铐着的铁链哗哗直响,“娘,求求娘了。”
从前,贺重锦始终不知道,那个什么都依着自己的娘亲为什么没有让他靠近那道城门,也始终不明白,自己根本不应该是一个打出生起就被贺涟漪一起做流放犯的命运。
那段日子,贺涟漪告诉时常贺重锦:“萧景棠是天底下最爱我们的人。”
她说对了。
萧景棠被迫娶了杨氏,杨氏又设计与他一夜同房,怀了身孕,孩子刚落地时他连看都不肯看上一眼,身为当世权臣却没能替自己心爱的女子证明清白。
思绪回到现在,江缨突然问他:“贺公子,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哪里不舒服吗?”
贺重锦轻轻舒了一口气,笑道:“缨缨多想了,我只是不喜吵闹而已。”
赤羽军这三个字,二十多年了,满朝上下绝口不提,更不要说那个被钉在大盛耻辱柱上的贺涟漪。
此时此刻,贺尚书一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贺重锦,贺秋儿真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揭穿贺重锦的身世。
白芍挠了挠后脑勺,问道:“贺涟漪是谁?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江缨答:“赤羽军是大盛的精锐军队,我听我爹说过,赤羽军统领贺涟漪巾帼不让须眉,是女子表率。”
贺重锦沉默不语。
江缨往贺重锦这边凑了凑,低声答道:“贺公子,我还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
他淡淡笑了笑:“缨缨还知道些什么?”
“贺统领流放之时,被人□□怀了身孕,按照大盛律法,那个孩子生下来就是等同于贺涟漪一样的流犯,最后据说和贺统领一起死在边境了。”
这是嫁入贺府后,此事才在汴阳城中广为流传开来,也不是谁发现的,大概是与贺涟漪一起被流放之人吧。
刚听说这样的事,江缨打心里替那个无辜的孩子可怜,毕竟勾结敌寇是贺涟漪的错,小小年纪就被无辜受到牵连。
杨征当然不认,理直气壮道:“萧景棠,凡是都要讲究证据,贺涟漪勾结敌寇,与我们杨家又有什么关联?!”
萧景棠没说一句话。
的确,这么多年,萧景棠一直在彻查当年的事,贺涟漪临死前说她是清白的,他就信她,知道她永远也不会欺骗自己。
后来,此事萧景棠查了多年,种种蛛丝马迹都指向杨家。
但,也仅仅只是蛛丝马迹而已,如杨征所说,没有真凭实据,根本无从查起。
杨夫人跪了下来,当即泣声道:“陛下,臣妇想着我女儿见不到心爱的夫君,总要见见儿子吧,就去舞阳侯府一趟找涣儿,谁成想萧景棠,暗中废了涣儿的世子之位,还将他囚禁在府中。”
此话一出,举座哗然。
“舞阳侯废了萧涣的世子之位?”“疯了吧,他膝下不只有萧世子一个儿子?”“舞阳侯的脾气真是愈发古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