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怨(六)
一轮秋雨过后,十月走到了底。
考试第二天的早晨,傅歆婉踩着铃声走到考场门口展示了下自己的准考证,找到座位后,将透明文具袋扔在桌上。
一沓沓试卷以前后桌接龙的方式传下来,监考老师拿着答题卡一张张发放。
昨天的语数考得没有把握,今天的综合也感觉比上次月考增加了难度。
“嘀嗒——嘀嗒——”
谁的表,秒针走动的声音那么大?
填完学号,傅歆婉心烦意乱地把手上的笔丢开。
难度到底有没有增加,她心知肚明。通览全卷后发现其中一道材料分析题格外熟悉,分明是前两天历史老师讲得唾沫横飞最后强占十五分钟课余时间惹得怨声载道的那题,连她这个走神的学生都被迫记住了几个关键词。
但她下不了笔。上课难以集中注意力,无法花大量时间思考难题,不想整理错题,不想背诵知识点......散漫荒疏越来越有重来的迹象。
在桌上趴了会儿,傅歆婉强打起精神往答题卡填答案。大片阴影占据眼角的余光,她抬头往上看,走到面前的人是监考老师。
监考老师的目光在四四方方的教室飘荡游移,却“赖”在她旁边“不肯”走了。
笔尖和纸张始终保持着一两毫米的距离,度秒如年。
还不走?
“啪嗒!”傅歆婉烦躁地把笔往桌上一丢,企图用这道表达不满的声音赶跑碍眼的监考老师。
可惜无效,监考老师无法和她心意相通。不仅无效,监考老师甚至被吸引了注意,微微偏过头,将视线锁定在她的试卷上。
这种“关照”,对于某些喜欢被关注的学生来说,绝对是受宠若惊,冲劲一来,把题做对的欲望能达到顶点,但傅歆婉不是这样的学生。
此刻在她脑海里盘旋往复的是那日政教处主任苏尚平的质疑声。
所以,这次月考,要监考老师“盯牢”她,好抓她现行?
傅歆婉越想越气愤,抓起橡皮,把答题卡上的答案擦得干干净净。
任凭监考老师在身后厉声询问和制止,她置若罔闻地以一种不屑的姿态走出考场。
“你也太敏感了。”午休的田径场看台,耿常风拿着一包薯片边吃边评价道,“真要监视你怎么昨天不监视,用得着等今天?”
傅歆婉双臂抱在胸前坐在看台遮阳棚下:“你怎么知道昨天没监视?说不定昨天没被我注意到。”
“也不能说不存在这种可能。”耿常风说,“不过你这么一闹,廖华乐开花了。”
“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用烦恼如何离开倒数第一的宝座啰。”
傅歆婉没搭腔,从座位上站起来:“回教室收拾书包,回家!”
“下午还有英语要考的啊,你不考?”
“不考,头疼。”傅歆婉自顾自往教学楼走,“今天,‘交白卷日’兼‘旷考日’。”
“擅自离校,罪名又加一条——”耿常风在后面喊。
傅歆婉转身朝他笑笑:“请家长才好呢。”
如她所愿,家长是请了,但期待落了空,因为来学校的是父亲傅承璘身边的宣助理。
宣助理陪她离开办公室后,只是用格式化的微笑对她说了句“我回去了”。
傅歆婉恹恹地回到教室,耿常风立刻送来贴心的问候:“被叫家长啰?怎么样,老苏怎么说?”
“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我一句都没听进去。”
耿常风又问:“今天来学校的是谁?”
傅歆婉咽了咽口水,难以置答。
“我爸爸。”硬着头皮说了谎。
“哇哦,亲自跑一趟,看来很关心你!”
“他一向关心我。”
她忘记父亲上一次喊她“婉婉”是在多少年之前。
从她记事起,父母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小时候看到父亲抱着年幼的哥哥转圈而哥哥被逗得开心大笑,她眼馋地张开双手喊:“爸爸抱,爸爸抱。”但爸爸从未抱过她。冷漠的反应再多几次,终于明白自己根本不被父亲喜爱,和父亲之间逐渐横亘起一堵叫做疏远的墙。母亲更不用说,宠爱全部给了哥哥,有一次她睡不着跑来哥哥的房间找哥哥玩,看到母亲坐在床头捧着一本书给哥哥讲故事哄他睡,她羡慕极了,可是母亲一看到她就冷下脸色让她回自己的房间。渐渐地长大,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和这个家庭的格格不入,时常冒出“我真的是这个家里的孩子吗”的想法。
所以,当费姨告诉她,她两岁前是跟另一个女人一起生活的,那个女人才是她的亲生妈妈,傅歆婉反而有些释怀。
费姨说,那年寒冬腊月的夜晚,自己听到门铃往外走,看到一个瘦削的女人带着一小孩正跪在傅家别墅门口,由于是私自进入住宅区的,看起来有些狼狈,大概是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