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你新得的庶母?
十月正是天气转凉时,只需一场滂沱大雨便能冲刷掉刚刚过去的夏季的余热。
夜将至,狂风裹挟着雨点打在檐上,打在地上,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雾,迷潆一片,叫人看不清楚雨中景色。
将军府,凝锦堂内。
裴昭妧单手撑着脑袋坐在桌前,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团扇,不知是想扇去雨天的闷燥,还是想拂去心下的火气。
看着自家小姐愈发阴沉的脸色,望舒声音渐弱,颤颤巍巍地说完最后一句话:“那江南女今日下午便已进府……”
屋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外面的“轰隆隆”的雷声一阵接一阵,本就闷烦的思绪似乎让雨落的更没了条理些。
桌上放着的茶盏飘出华顶云雾的清香,此时却没人有那个心思去品尝。
须臾,裴昭妧将手上的团扇递给了旁侧的翠微,坐直身子,嗤笑一声,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他求娶长姐时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裴家嫡长女裴映姝才貌双绝,温婉端庄,不知道曾经是上京多少世家公子暗恋的对象。
人尽皆知裴家在朝中从不站队结党,裴夫人于一众求娶之人中最后挑了宣平侯世子宋子安,不过是看中了他所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已。
谁知这才成亲三年,那宣平侯夫人便以裴映姝无子为由催着要宋子安纳妾。
宋子安和他母亲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开始还装模作样地拒了几个,直到昨日才“迫不得已”得接了一江南女入府,端的是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
不知道的以为是宣平侯夫人强塞进去的侍妾,实际上宋子安已经在相思楼听那江南女唱了半个月小曲了!
这一套下来不知是做给谁看,但实在是令人作呕。
“这宋子安也忒不是东西了,要是他真心不愿纳妾,这宣平侯夫人再怎么催也没用,分明就是他自己想享齐人之福!”裴三姑娘裴晴婉一拍桌子,愤愤不平地在旁边附和着。
裴昭妧冷笑:“齐人之福?呵,先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去享。”
以将军府的地位,裴映姝嫁到宣平侯府是乃下嫁。
在她看来,能娶到她长姐是那宋子安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他不珍惜也就算了,还做出这种恶心人的事来。
可真是左脸皮贴右脸皮,一边脸皮厚一边不要脸。
她要是不教训教训他,他怕不是要以为娶了裴映姝,这将军府从此便跟他宋子安姓了!
翠微看裴昭妧这般模样,便知晓她定然是又存了什么坏心思。
她张了张嘴想劝,转念一想,还是把到嘴边上的话咽了回去。
罢了,她家小姐向来就是这个性子,而且只要是认定了的事情,不管别人怎么说也改变不了,她即便劝了恐怕也没甚作用。
再说,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那宋子安的错,如果小姐真做了什么,也只能算是他咎由自取。
翠微设想了很多种可能,她以为裴昭妧会和以前那样暗地里动点手脚小施惩戒。
可她没想到裴昭妧次日竟直接拿着鞭子当街拦住了宋子安!
翌日,醉仙居门口。
宋子安前脚刚进了醉仙居,后脚裴昭妧就收到了消息。
她赶到时,恰好碰到吃完饭的男人。
他摇着折扇和另两位同僚相伴而行,刚跨出酒楼没几步,准备分别之时,裴昭妧却策马停在了三人跟前。
被拦了去路,宋子安只好抬头。
女子一袭红衣坐在马背上,乌黑如泉的长发堪堪挽起来,仅斜插一根镂空金钗,坠着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许是因为方才的纵马驰骋,其中几条随意地挂在发丝上。
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
不外如是。
裴昭妧左手扯缰绳,右手执马鞭,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阴阳怪气道:“世子爷昨晚可睡得好?那江南女的小调好听否?”
和宋子安一同出来的两人相视一眼,很有眼力见的默默向旁边移了几步,徒留他一人站在道路正中。
他心中暗骂这两人忘恩负义,面上却不显,佯装镇定道:“裴二小姐这是何意?”
“何意?我倒想问问你宣平侯府是何意。当初你求娶我长姐时口口声声说不会纳妾,这么说来,昨日入府的那位莫非是你新得的庶母?”
裴昭妧本来想给他留点脸面,见他装傻充愣,倒是更气了些,便没再顾忌,这一番话可以说是句句带刺,甚至有些刻薄。
一男子光天化日之下被女子拦下,还是个如此漂亮的姑娘,这般稀奇景象让不少人驻足观看,一时之间周围人渐渐多了起来。
见状,宋子安面子有些挂不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这是我侯府的事,与你何干?”
裴昭妧懒得同他废话,殷红裙裾飘飘,手腕一翻,长鞭便带着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