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今生大道

前世，李盏瑶不入朝堂却参内政，因此深受朝臣的弹劾。于是趁着北方战败，朝中人一合计将她定为和亲北戎的人选。

李盏瑶在江南，杀贪官、杀富豪，抢商会，不择手段捏住江南大半的经济命脉，早就成了老皇帝的钱袋子。于是她设计让十三、十四两个大沥圣女去和亲，老皇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等推完与北戎的和亲后，李盏瑶让镇抚司从主张让她去和亲的人中，挑几个官不大不小的盯住查。为官者最爱讲究和光同尘，为官多载，很少有人能经得起事无巨细地搜查。很快，那几个人有因卖官，有因错判，有因受贿，有因不公等等原因或被下狱，或被抄家流放。

为避免再有和亲落在头上，也为出入皇宫更加自由，李盏瑶决定成亲，她必须马上成亲。

第一个人选，她便想到夏子安。

可大沥的驸马不能掌实权，他们是琼楼玉阁上的雕花，心怀“大道济世”之人怎肯当锦上添花的驸马？

可她不甘心，去追问了。

李盏瑶问：先生，您的‘大道济世’可曾动摇，可会动摇？

当年，她是问过自己。

夏子安记得自己的回答：虽九死其犹未悔，今生无何能使之动摇。

他甚至记得，那日相谈的最后，彼此起了争执。

他提起镇抚司大肆用刑，训她蝇营狗苟，以江南之事，斥她无视法度，草菅人命，更以替嫁之事，责她心怀阴诡。

那日，她也气极了，少见的顶撞他：

“先生难道不知，我若安于做一个公主，若不奋力反击，待要和亲时，学生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此刻一路北上的，也是学生我了！”

“先生该指责的，难道不是唯诺的朝堂！无能的将领！和……”李盏瑶狠狠地将最后的质问吞了下去。

也是那日，她说，“既然先生觉得我辱没了您的大道，不配为您的学生，请先生日后与我只论尊卑，不提私情。”

七日后，李盏瑶便与邓鑫成了亲。

前世，他后悔吗？

不后悔，也不能后悔。

即使给李盏瑶收完尸，在她坟前自刎的前一刻，夏子安也未承认过一丝后悔之意。因为那是他的道，他四岁启蒙便入的道。

别无选择，他只能一条路走到底。

他想将那个人恨入骨髓，可那个人从高楼跃下前与李辄谈判，只为告诉世人：夏子安从始至终都是一位忠贞之臣。

果然，李辄没杀他，新朝的朝臣无人要杀他。他在众人眼中，忍辱负重，忠贞不屈，两袖清风的绝世之臣。

今世回望，他后悔吗？

重生后，他第一次走进内书堂。十二岁的李盏瑶独坐在窗边的书案前，笨拙地学习写字。突然间，她头伸出窗外。原来是一只黄莺飞入内书堂的院子。

扰了皇子们读书，可是大罪。

内监捉住黄莺，嘟囔着正要捏死。

她焦急喊道：你别杀它。

她捧着被撵伤的黄莺，发现立在廊下的先生，仰着一张小脸，恭敬道：“先生，学生的课业能否等一等？学生想去一趟禽鸟司。”

他的心，被狠狠击中。进内书堂前，他满腔愤恨，甚至抱了扼杀恶毒幼苗的想法！

夏子安仿佛在瞬间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重生！

他本是可以拉住她的！

巨大的悔意像海水一样淹没了他，他呆立在原地，目送小小的背影。

今生回顾前世几十年，他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将在深渊里苦苦挣扎的李盏瑶拉出来。

可一次，他都没有。

明明自己是最靠近她的人！明明自己听过她的求救！明明自己手握了那颗心的钥匙！可自己却都选择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还选择像所有人一样，高高在上地指责她卑鄙！龌龊！不择手段！更指责她，将大沥带入了深渊。可真的是她吗？

只问归处，不问来路，前世，便是错了！

那个下午夏子安便知道，他这一生的道只有三个字，李盏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