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开
日落月生,竹影疏斜。
阿泽从迷糊中醒来,疼痛立刻蔓延全身,她皱眉咬牙,望见窗外一轮弯月,都觉那是一把锋利的刀,直刺她眼。
“姑娘醒了?”
身旁有清淡的声音传来,不是她先前所见那老者,要更年轻一些。
她转头望去,只见一袭布衣,眉目疏离而出尘,身姿丰如绿竹。
“多谢褚前辈出手相救。”她轻声道,手指暗动了动,想了解伤势,却被痛得倒抽一口凉气。
面前人目有微澜,但随即平淡下来:“不必客气。”
说着,替她端来药,本想扶她起身,不曾想她很是逞强,已然自己撑着榻起来,左手接碗,一口气将药囫囵吞完。
这般性子,让他想起一个人,眼中闪了闪,问:“姑娘就如此确定我的身份?”
阿泽抿了抿唇,回:“先前在那位先生院中见过送脉草,就有几分猜测,如今又见我腰间的玉牌有被人取下过的痕迹,便十分确定。”
褚旋秋心中惊讶,低头才见她腰上已裂的半块玉牌,方才他取下看过,再挂回去之时没有注意已然翻了一面,如此细节,她一眼便留意到了。
他淡淡一笑,点头:“你很聪明,和你父亲很像。”
阿泽眸间一明,她猜出了他的身份,他何尝不是:“褚前辈过奖了,不过是有些成了习惯的小毛病。”
“你父亲想请我出山,却派你来,就不怕我将你拒之门外?”
褚旋秋想起吴川那狡猾之人,语气忽而凉了凉。
阿泽一愣,忍痛拱手:“父亲说褚前辈宽慈,不会为难小辈的。”
褚旋秋听闻笑出声来,摇手指着她道:“我算知道他为何让你来了。”
“那前辈可愿意赴这盛元佳节的铜雀宴?”阿泽见人一直颇为和蔼,趁机邀请。
岂料褚旋秋冷淡下来:“不愿意。”
她瞳孔一暗,人又问:“你父亲没说他为何要见我?”
“前辈不如亲自前去,问个清楚。”
她定定看向他,眼神清亮。
“你这丫头鬼的很,我不与你多说话了。”褚旋秋见她紧抓此事不放,转头不再看她。
这褚前辈的性子竟似顽童一般,她眨了眨眼,道:“我父亲没说缘由,却将前辈称为故人朋友,我猜,他是如今常在城中不能外出,想见一见故友,所以派我相请。”
“故友?”褚旋秋喃喃一句:“他真这么说?”
“是。”阿泽笃言。
“不见。”褚旋秋还是摇了摇头。
她心口忽然一痛,气血翻涌间又吐出一口血来,昨夜到老者药屋之时已然吐过不少,看来那人一掌,打得很重。
“追你的是什么人,下手这么狠?”褚旋秋递了白巾给她,皱眉问。
他方才替她诊过脉了,是死过几次的人,还能如此不怕死,当真少见。
阿泽默了默,不知该如何回答,只道:“狭路相逢,输便是输,赢便是赢,哪有什么狠不狠之说。”
褚旋秋一挑眉,这般狠厉的掌风和箭法,这丫头是在安慰自己么?
他叹了口气,人到他这个岁数,最知伤痛的折磨,他凉凉道:“丫头,我需得提醒你一句,年轻时这般不要命,老了之后可有的苦头吃的。”
阿泽被他一说,怔了怔,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青丝染霜的一日。
她总觉得,自己最好的宿命,便是像之前计划的那样,和人相斗不休,痛快死去。
“多谢前辈提醒。”她客气道。
“既然未入耳,何必谢我?”褚旋秋看穿她的神情,那般一闪而过的意气,竟与他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很快,他自行离去,阿泽于榻上坐定,运功疗伤,其过程颇为艰辛,睁开眼来已是满头大汗,寒风一吹,冷得发抖。
她低头望了眼腰间悬挂的残破玉牌,知道此行犯了大错,虚软的眸子像被什么一刺,唇中吐露深长的叹息来。
接下来几日,她便在这避世的小轩中养伤,轩外布了极为复杂的阵法,唯有那老者偶尔送来一些草药。
她受伤之手尚不能挥举轻物,更别说刀剑了,几次三番试探褚旋秋之意,他都毫不客气地拒绝。
这让她愈发头痛。
但当有一日,褚旋秋随意问起她姓名时,她脱口而出。
褚泽二字,却是让他怔住了。
不知为何,他隔日便答应了下来,愿意与她出山。
她不敢多问,但心中有了猜想,她不随父姓,而承了从未见过面的母亲之姓,听说,她的名字是母亲生前取好的。
临走那日,褚旋秋从尘封已久的柜中取出了一个落满灰尘的剑匣。
他看向那剑匣的眼神恍若在凝视一个故人,隔世的故人。
“丫头,你接我去铜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