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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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正盛,蝉藏在树荫里乱糟糟地尖鸣。
结束了?
“师兄!”
沈醉抖了抖唇,终于回眸望过去,先入她目的,却是方休。
少年身姿挺拔,背对烈阳,他却低了头颅,脸上落着大片阴影,不见神情如何。
沈醉看见,方休手里握着断剑,他在低头审视刺进草地里的另外半截断剑。
而轮椅上的明月臣,背对了沈醉。
他坐着,身量矮了许多,男人肩身单薄却宽阔,背梁笔直,如山般巍然。
亦如沈醉曾经每一次凝望他时所见。
“小醺,没事。”
似乎感觉到沈醉目光,明月臣声音轻轻,被微风送过来。
沈醉心飞快地跳。
师兄赢了。
师兄三剑断了方休的剑。
他怎么赢得呢?
沈醉把这归结于她得意忘形,居然会去想这种蠢问题。
她的师兄,是明月臣。
他手里有剑,他何时赢,赢何人,如何赢,不该是天底下最理所应当的事?
沈醉真心实意扬了笑,小跑过去,她并没有太过雀跃。
日头还晒着,她欢喜也焦急,要先把师兄接回屋子里,再去请庄子里的医师们都过来给他诊脉。
“明庄主。”
方休冷不丁出声。
他指尖一松,扔了断剑,抬起了脸。
那张年轻的、英俊的、锋利的少年面上,黑眸晶亮,薄唇扬起一边,在张扬不桀地笑。
他说:“跟你借把剑。”
短短一句话,方休每个字都咬得极重。
三剑而已,他不服。
明月臣抚剑笑问:“还来?”
方休笑应:“来。”
明月臣前两剑,他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他想不明白。
第三剑明明依旧平平无奇,为何他斩过去的剑,断成了两截。
那便再来一次。
看明月臣一个瞎子、瘫子,撑得了多久。
沈醉迈不动脚。
她今日几乎滴水未进,已不知饥渴,舌尖发木,一直木到心尖。
她抱着明月臣的剑鞘,退回了花棚下。
她是师兄的明月婢,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只有她不该。
不该哭哭啼啼,去让师兄收剑。
沈醉想起了她的琵琶,她惯用的琵琶,此刻她唯一该做的事,只有为明月臣的剑奏乐,为他歌吟。
可她现在身边只有他的剑鞘,喉咙干涩,只能如同抓住浮木般抱紧他的剑鞘。
师兄会赢的。
她强迫自己定下心。
“好。”
明月臣应了方休,下一瞬,他的举动去让沈醉再度提起心来。
他手一抬,居然将他手里的剑,扔向了方休。
两人之间,仅隔三丈远,弧光一现,利剑准确无误,摔在方休脚前一步的地方。
剑柄金蟒俯首,于草地上砸出一声闷响,向方休脚尖滚过来小半圈。
蝉声燥,显风声更幽静。
方休,笑不出来了。
似有无形的一巴掌扇到他脸上,他到底年轻,没沉住气,当即脸色难看至极,“明月臣,你什么意思?”
明月臣端坐轮椅上,且不急不缓,声音微冷:“我这把剑叫作空青,我把它借给你,捡起来。”
他只有一把剑,一把战无不胜、天下第一的利剑。
然而他随手一扔,毫不在意便将此剑扔到他的示威者脚边。
说借给方休,让方休捡起来,让他用来看看。
能否用这把在他手里的剑,来击败他。
明月臣甚至不问方休的名字,因为无所谓他究竟是何人。
方休右手攥紧拳,牙尖咬得腔内泛起血腥味儿,凤眸中晦暗翻涌。
明月臣在羞辱他。
男人双臂置于轮椅两边木扶手上,他青衫空荡,病体缠绵,灰蒙双眸朝向怔在原地的少年,淡声质问道:“你捡不起来么?”
草地空阔,绿树掩荫,血衣卫的红腰带时隐时现,拱卫包围而现。
再过去一点儿,沈醉抱着剑鞘立在花棚前。
少女窈窕身影与秀丽花枝相衬托,她杏眸落到方休身上,沾染几分怨色。
沈醉紧张地满手出汗,亦忿忿不平。
方休,也配碰她师兄的剑?
但沈醉强迫自己安静,她没有出声,瞪视着少年,等他作出抉择。
一名血衣卫上前,半跪于地,将随身佩剑双手奉到明月臣身前。
明月臣接过剑时,僵立许久的方休松开了拳。
他长而缓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