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的雪山1
凌殊原以为可能会被质问,可能会被谴责,也可能对方什么都不说直接带她去皇宫对质,毕竟他丝毫不知内情,倘若她私自另拜他宗修炼,这种举动无异于背叛。
加上皇族子弟禁止修仙,她还肩负着两族联姻的重任,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都是一件对他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
不仅没有好处,还会带来很多麻烦。
倘若她当真是私自寻了其他宗门拜入的话。
她方才只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凌殊之前并未想过这么快就又见到了“几乎从来不下山”的未婚夫,原本觉得生死难料,自己也就这最后几天可以一搏了,并不觉得还会遇到如今这种情况,所以也没提前想过要怎么跟左清焰说。
她得了机缘在自己修炼这件事,若要说出来,便会牵扯到很多。
譬如,什么机缘?
虽然凭左清焰的性格不一定会有兴趣追着人刨根问底,但秘境中她昏迷的半年显然有蹊跷,必定会有所关联。
这是不用问就能想到的。
可秘境中若有此机缘,实是幸事,留在玄天宗修养身体,乃至提前成婚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她为何当初又着急忙慌下山?
下山之后明知重病难治,身怀此般机缘,却又为何不报给皇室向仙宗求助?
等等一连串的问题都会接连冒出来,不是单单一句得了机缘就能结束的。
可如今听着耳边似乎出口不甚熟稔的温柔语调,看着左清焰的灵气隔着半臂距离缓缓绕在她的手腕上,轻轻消去了刚刚被捏出的痕迹,凌殊心里却有种说不出表不清的情绪蔓延。
凌殊有些迷茫。
她忽然觉得仿佛很割裂。
这还是那个她一分一毫都看不透的深沉可怖、寡言少语之人吗?
仔细想想,眼前之人正邪难辨是不假,但护佑她好生从秘境中出来亦为真。
他以后可能会做许多罪孽之事,但至少迄今为止,他倒也从未对她不好过。
反而是对她处处照顾。
说起来,可怕行径是以后的未知,而现实是,她的的确确受他大恩。
而她当初乍然醒来,脑中混乱,便是去他院中看望感谢也是带着试探。
不知为何此刻竟想到了这些好似早已过去许久的事......可明明,发生也没多久。
凌殊忽地一凛。
心中寒凉漫上,惊得她原地打了个颤。
为什么会刻意忽略这些?
她如何能对救命恩人不假辞色?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带着偏见和审视,自以为洞悉了别人,用高高在上的目光不顾现实批判别人,心中对未曾发生的事情定下必是罪过的结论,甚至还连最基本的知恩图报都无视了...
这就是她在修行的,所谓的“道”吗?
道法自然,存于现实,却不应是立于虚妄。
难道看过生死簿上寿数八十,反正八十也会死,于是人到二十便不想着好好活了?
她亲眼见证自己享年十八的墓碑,如今也没想着就直接自杀达成结局呢。
何况当初大千世界中她明明都已然明白,人、事并非只有对错,世间发展也不是非黑即白,连亲眼看到的都不一定是事情全貌真相。
明明她早早就通晓了这番道理的。
为何到左清焰这里,却别说全貌真相了,竟是连问也不问看也不看,直接便以审判的姿态下了定论,避之不及?
用某个异世的话来说,她已经带上了厚厚的有色眼镜。
不愿沾染惹麻烦,想避开祸事,本身其实没什么问题。
但绝不应是连感恩之心都消失了的这种避法。
她的确是想活着,可若人生一直怕这怕那,畏首畏尾,如何能活的顺心?
如今她还意图修行,以此种心态,又怎可能走上坦途大道。
这不对。
不对。
迷蒙间,凌殊不知她的目光渐渐浮现出一片青光,心中一直以来的隐隐迷障渐渐散去,清明之气弥漫开来,丹田忽地猛然开始吸纳周遭灵气。
左清焰虽不知缘由,见状却也清楚凌殊正在修行的紧要关头。
他按捺下心中的无数思绪,怕惊扰到凌殊,便沉默着悄悄动作,在周围布阵护法。
一个时辰后,凌殊深吸了一口拢在周围,泛着金芒的自然灵息。
体内金丹已凝成。
随后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只觉吐出的是一直以来的心中不畅、身心束缚,体内似有浊气涤荡一清,整个人的状态是此生从未感受过的轻快通达。
怪不得说筑基难跨,成功跨过的凌殊此时只觉自己焕然一新,绝非在筑基之上增长灵力这般简单。
最基础的,她看花看草看世界都与先前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