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撑船的锦衣卫千户没料到能在这里遇上指挥使大人。
玉河河边不宽,听到岸边的声音,他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大人暗红的官服,在夜色里也分外扎眼。
船停在岸边,那千户还以为是大人要查问自己值守情况,十分紧张,正准备禀报。
谁知聂如靖问的却是,“这一路下去,能到梁园吧?”
那千户忙点头,“属下正要往那边去探查。”
她又回头,“崔家就在梁园旁边,对吧?”
崔沭于是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后又问,“这样会不会妨碍了他们的公务?”
“不算妨碍,我本也是要去巡一趟的,顺便送你一程。”她说着,就已经跳上了船头去,又转身,伸了手去接应他,“上来吧,这可比马车都快。”
崔沭看着她伸出的那只手,不禁失笑。
她似乎,已经将他看得像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姑娘一般,处处照料。
不好拂她好意,却也不好与她执手,他便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腕,一垮步,就已迈到了船上。
聂如靖这才发觉自己多余操心,他的腿可比自己长多了,哪里还需扶。
那千户见大人上了船,虽不识得她身侧另一人是谁,此刻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又小心地问,“大人,是往梁园去吗?”
聂如靖却对他伸出手道,“把篙给我,你上岸了回家去吧。”
巡河一整晚,本也要轮着值守的,能早些回家歇息自是好事,可那千户哪里敢让指挥使大人来代劳,一时踌躇。
“怎么,还需本官亲自送你?”
这下,那千户哪里还敢再犹豫,赶紧递了长篙过去,自己利索地下了船。
那船窄,若是三人一齐在船上,既拥挤也行得吃力,总是不稳当。
她让崔沭坐在后头,自己立在船头,见他身子不动,还伸了手来。
“你手臂伤着,别来逞强了。”她拦道。
他却走到她身侧,握住那长篙,“这才多重。”
她还在皱眉,又听得他道,“大人想想,若是岸上有人见了,竟有撑船的人身着三品官服,会作何想?”
她低头瞧了瞧自己那身醒目的官服,又看了看岸边的三两行人,明白他考虑得极是,只能松了手,在他身后的横板上坐下。
只是,原本是想方便他回家去,这下好了,还要他受累来撑船。
聂如靖看着他那撑篙的姿势,熟练无比,青色竹竿被他握在手里,一抬一落间,仿佛握笔握剑一般的轻巧。
“你竟会撑船?”
北边的人,会撑船的并不多。
“多年漂泊在外,自然要什么都学着点。”
竹竿扬起,带着一串水珠,在河面溅开,化作船边的一道道涟漪。
小舟行在夜晚墨绿色的水间,那些浮灯碰到船壁,打着旋又远离,在水面映出起细碎的波光,如梦如幻。
“崔沭,看来咱们果真要成一条船上的人了,你只能自认倒霉了。”
她说的,是陛下的赐婚。
“我与大人一样,”他眼里倒映着浮光,声音很轻,“落子无悔。”
她双手撑在船板上,微微仰头去,见他临风而立,衣袂飘飘,身姿清举,从水光灯影里如分花拂柳一般行过,仿佛也成了满目迷离夜色里的一道景。
在萧展眼里,他身份低微无法入眼,可看着此刻眼前这一幕,她竟莫名觉得,撇去那些世俗的名利,只单单看他这个人,分明也是世间少有的俊俏郎君。
还有一副玲珑心肠,善解人意。
这样的一个人,往后却要同自己绑在一起,还只当做一个工具来使,真让人生出一丝明珠暗投之憾。
“不过你别担心,我绝对不会让你为了帮我而耽误了自己。”
“大人的意思是?”
“我都想好了,”她看着他的侧影,“这婚事只是一时的,陛下虽赐了婚,等寻着时机,咱们再和离就是,这期间呢,你若是喜欢哪个姑娘,就只能委屈她,先做个妾室,等咱们和离后,再将其扶正。”
她自顾说着,也没察觉到他手上,挥动竹篙的速度缓了下来。
“有陛下赐婚,还能和离么?”
她却以为他是在担忧以后无法和离,安慰道,“陛下赐婚只是因为眼下她乐见这桩婚事,往后局势会变……”
如今御座上的是这位,可又有谁知道,往后乾清宫的主人会是谁?
“到时候我再请旨,”她一笑,“放心,不会真绑着你一辈子。”
他握着竹蒿,听着耳畔水声,默默无语。
心中很想问告诉她,一辈子其实很短。
“没和离前,你想纳几房妾室都行,我绝不会让她们受委屈的,你若是担心心仪的姑娘介怀,我亲自去解释,我不过担个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