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漫长（九）

“林！偶尔也试着自己躲开怎么样？”

愠怒却缺少威慑力的提醒过后，我确实感觉到有什么在脑后停了下来。

我拿着才拼好的CD盒盖转过头去，只剩下一半墙壁的房间，巨人挥出的拳头和我相差只有几厘米，断壁外就是巨人的脸。

巨人化的艾伦被几根银白的发丝缠住无法动弹，金色的眼睛浑浊不清，不断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嘶吼，那副模样……单纯只是一只体型大过头的野兽罢了。

“……”

看向巨人几乎要碰上鼻尖的指节，又回想起这段时间的心态，对于自己的事情，我也有了新的认识。

比人类脑袋还要大上好几圈的拳头阻碍了视线，我只好歪到一边看向其实也已经被巨人身体遮挡得差不多的室外：“但是塞拉小姐不是每次都会帮忙让艾伦停下来吗？”

“啊……”

细微的断裂声响起，我的双手由于惯性往两边垂落。

使用魔术好不容易才恢复完整的CD盒盖又断裂成两半，中间几片碎屑簌簌落到地板。

塞拉小姐恰巧踩着空气台阶走上来，往我这边扫了眼，立即就摆出“我就知道”的表情抱着手臂轻叹：“又失败了吗？”

“……”

我的自尊心被塞拉小姐直白的话语刺痛了。

以灵魂作为素材发动魔术，又或者直接燃烧灵魂作为攻击手段，我都能在第一次尝试时就取得成功，但偏偏是将物品复原这类据塞拉小姐说……当然，斯芬和弗拉特也说过了，据说是最基础的复原魔术，我却练习了好多回还是没能掌握诀窍。

我抱着要把另一个人拖下水的心理明知故问：“艾伦又失败了？”

“如你所见。”塞拉小姐不嫌烦地回答，没有明白过来我阴暗的小心思。

巨人的存在让已经变成半露天式的房间在视觉上还是显得狭小，我从塞拉小姐身边走过，学着她刚才的样子踩着空气落到沙滩。

白色的魔术师走到房间边沿，短叹一声，笑得无奈又似乎有些欣慰地摇头：“这个魔术你倒是用得很熟练呢。”

以塞拉小姐头发为素材实施的束缚比看上去的还要牢固，但保险起见我还是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从巨人化的艾伦脚边离开，向越来越远的巨大身影伸出手：“为什么艾伦有时候会没办法控制自己？这也是因为受到历任巨人继承者的记忆印象吗？”

说完，我感觉到了一股违和感，但又搞不清楚这股违和到底从何而来。

到底是为什么呢？

记忆中，艾伦两次在我面前变成巨人的时候都能保持理智，尽管不能说话，可还是能够对我提出的问题给出简单的回应。

过去的记忆在脑内回放。

是因为我触碰到艾伦了吗？

伸出的手握成拳，我被自己的猜想惊到了，内心的小人急急忙忙地把这个自我意识过剩的想法变成纸片卷成一团扔出去。

怎么可能嘛，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只是会点小魔术的普通人，和“特别”两个字还扯不上关系。

“会受到影响的是记忆、思考方式、行为习惯，但在变成巨人的现在艾伦需要面对的则是理性与本能的对抗。”

“也就是……也就是说如果不能保持清醒去控制巨人，身体和大脑就会被本能接管？”

明明是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话，我却还是对答案感到震惊。脑海里仿佛有一根线将塞拉小姐的话和刚才感到违和的部分连接了起来。

也就是说塞拉小姐说的“变得不再是自己”不仅仅只是变成“另一个人”吗？

等等，既然被本能驱使着行动，那不就表示……

我惊讶地望向白色的魔术师，用眼神向她再次确认。

塞拉小姐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她踩着不存在的台阶慢慢走下，来到我身边：“林，等下就拜托你去帮忙了。”

“……”

我还沉浸在不曾想过的可能性中，没有余裕去问“帮忙”指的到底是什么。

只见塞拉小姐轻勾食指，一根散发出银白色淡光的丝线在她手上显现，另一端连接着艾伦巨人化的身体。

然后——

巨人的身体被切割成数十块，每一块的切口都平整光滑，可以清晰看到皮肤下的肌肉和骨头。

肉和骨头堆成的山，艾伦就在其中，有一半的身体埋在巨人正不停冒出蒸汽萎缩的肌肉里。艾伦眼睛附近和脖子上的皮肤多了数道出奇怪的纹路，几十根肌肉纤维连接在身体各处，另一端连接着巨人身体，和那天临近清晨在森林里看到的那样。

艾伦睁开眼睛，眼神却迷蒙仿佛还沉浸在梦中。

巨人身体蒸发的雾气阻碍了我的视线，连着听觉也变得不灵敏，我只能隐约听到破碎的词语从艾伦口中说出。

明白了塞拉小姐拜托我帮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