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要称赞的那种——若不是宣平侯不信巫医、又不愿募集民间圣手,就把他儿子扔家里当‘粉裙子花瓶’,我们至于这么做吗?治病救人的事情,能叫绑吗?”
此人当真是浮夸至极,纵然殷笑今日心情大好,听到她这番吹捧,也不由眼皮一跳,有些没辙。
自从那天薛昭目睹她以“不好好办事就把你赶回去穿裙子”为由威胁卫鸿,就十分上道地开始巴结她。
这实在也是形势所迫,毕竟亲军都尉府日日加班,既要替皇帝查这查那,还要绑贼抓刺客,没事的时候还被派去大理寺帮忙审人,休息时长更是从一周两日变成两月两日,一天天忙得晕头转向不知时日,哪怕月末薪俸发得再多,也是有命拿没命花了。
鸣玉山刺杀案后,皇帝下令叫四个人去贴身护卫四个殿下,都尉府的同僚抢得几乎要打起来,另外跟着三个皇子的都是武功顶好的都尉,只薛昭一个漏网之鱼,是因为据说“与郡主关系甚佳”,才见缝插针地捡到了这个机会。
都是领相同的月俸,跟着殿下当护卫还不用熬夜,日日伙食还比都尉府好,大部分时候都是跟在主子身边吃香喝辣、时不时还能去城外逛街吃喝,这买卖简直再划算不过了!
就为了这事儿,薛昭已然成了宁王府最忠诚温良的存在——五十八岁的老管家都比不过她见风使舵和蔼可亲,将“有奶就是娘”贯彻了个淋漓尽致。
诚然薛昭卫鸿是有求于人,可殷笑也未尝不是如此。
宁王的部曲固然很有本事,然而真正能顶事的那批早就跟着宁王死在的平叛途中,如今留在府里的,都是经过天子筛选的那一批。
皇家到底是皇家,哪怕她父亲为了王朝鞠躬精粹,哪怕皇帝明面上待她视如己出,也不敢把宁王留下的亲信交到殷笑手中。真要说来,清源郡主在外风光无两,可是真到要用人的时候,手里未必能挑出十人来。
这样的风光,又有什么必要呢?
想到这里,她心里泛出点苦意来,掩饰似的偏了偏头,恰好从窗外看见前头马车的速度缓下来。殷笑微敛心神,敲了敲桌案,低声道:
“孟安,他们要停在这儿了。”
薛昭正捻了一块玉梁糕往嘴里塞,闻言咬掉半块,探出头一看,“嚯”了一声,含糊不清道:“啊哟,世子爷去了三叠书斋。”
话音刚落,便见卫鸿一拉缰绳,也将马车停了下来。
朱雀里是金陵街市最繁华的一带,出了书斋之外,还有众多酒楼、成衣坊、首饰店与胭脂铺,路边人群熙熙攘攘,像她们这样架着马车的也不少见。
殷笑从小几上抓过一条面纱,给自己戴上,严严实实遮住下半张脸,顺手又从袖里抽出一方手帕扔给薛昭:“擦擦脸,准备动手了。”
薛昭胡乱擦了下脸,随手从案上摸过一把小镜,歪着脸照了照。
她今日穿了身鸦青游麟圆领袍,羊皮靴里额外垫了两层,又将长发高高竖起,刻意将眉毛扫得浓重了些,乍看竟有些雌雄莫辨,仿佛哪家出门游街的公子哥。
她瞅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颇有些得意地想:“扮作男人都这样风流倜傥,不愧是我。”
殷笑站在她身后,见她臭美得恍入无人之境,敲了敲木桌,扬声道:“醒神了,‘薛公子’。”
薛昭这才回神,从马车上飞快跳下来,视线立马盯上了阮钰,不由大惊:“我天呢!”
只见这位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宣平侯世子穿了一身象牙色的鹤纹阔袖锻袍,那纹样并不醒目,只有在日光照射下才会流动出暗金色的光,骚包得低调至极,半点看不出是个被山石砸出癔症的病患——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此人虽穿得人模狗样,却不知按的什么心,身边竟带了个一身粉衣、皮肤黝黑的僮仆!
借着马车遮掩,薛昭看见他正和身旁的小厮聊着什么,一回头,见殷笑腿脚不利索地踩下马车,顺手扶了一把,又凑过去嚼舌道:“天爷呢,你瞧瞧他那小厮……宣平侯要是知道了,脸都能气绿了!”
显然薛都尉未曾见过世子爷院子里穿着粉裙子跳舞的十二个猛男,对他爹的底线存在误判……起码阮微之现在还能带着人出来买书呢。
殷笑一面腹诽,眼睛却不自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眼便瞧见了那位能把宣平侯“脸气绿”的粉衣服——天地良心,这位朋友甚至都不用定睛细看,单是那一身粉得泛光的外袍就足够惹眼了。此人想必是阮钰的得力心腹,打扮堪称花枝招展,衣服下摆竟然还绣了几朵白海棠!
她凝神细看,总觉得从这白海棠的背影里读出了几分主命难违的萧索。
殷笑盯了片刻,努力挪开视线,感慨万千道:“他没让那小厮穿裙子上街,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卫鸿:“……”
同样不得已傍人门户的薛昭拍了拍他的肩,在卫鸿眼中看见了一股兔死狐悲的绝望。
这时候,阮钰已结束了和小厮的交谈,迈步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