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又过了几天，马车终于来到了金陵城外，停在了向阳山的山脚下。李莲花和苏小慵不想生出额外的事端，就决定等到半夜时分，再顺着小路，摸黑上山。此刻，他们两个人并肩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看着夕阳，吃着糕点，十分美好。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再美好的东西，也终究难以留住。”李莲花偏过头，看着小姑娘的侧脸，心中感慨万千。好在，终于，还是把她安全地送到家了。

“李大哥，我要送你一个礼物，很漂亮的，你看看，喜不喜欢？”苏小慵从怀里拿出了那条她精心编制的手绳，献宝似地递到了李莲花的面前，拉起他的左手，一边帮他打结，一边说道：“我以前看你的手腕上戴过一串佛珠，后来怎么不戴了呢？”

“哦，丢了。那是一位故人送的，之前在慕娩山庄时，丢了。”李莲花毫不避讳，实事求是地说道。他从来也没想过要瞒着小姑娘，自己曾经有过一段那么张扬的感情。况且，聪明机灵如她，肯定早就知道了李相夷和乔婉娩的过往。除了生死，自己和苏小慵之间，终究是要跨过这一层阻碍的。

果然，苏小慵在听到这些话时，帮李莲花打绳结的手停顿了一下，之后，才完全系好。她抬起头，看着李莲花的眼睛，语气平静地说道：“李大哥，自从知道了你是李相夷后，我就明白了，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因为，你喜欢的是乔姐姐呀，她不仅人长得漂亮，武功也高，你们还有一起长大、共同闯荡江湖的情分。我呢，虽然是万人册的孙女、乳燕神针关河梦的义妹，却不太懂医术，只会些三脚猫功夫，当然比不上她了。只是，乔姐姐已经成婚了，你就悄悄地把她放在心底吧。等你的碧茶之毒解了，日后，一定会遇见你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至于之前遇见的其他人，都是过眼云烟。”苏小慵在说到“其他人”时，心中漏了一拍，自己，应该也算是其中之一吧。

“小慵，你不知道，你很好，真的很好。”李莲花由衷地称赞着这个善良、专一、大气、守诺的小姑娘。他感叹到，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在生命所剩无几的时候遇见她，她给自己带来了无限的快乐和莫大的信任，然而，极其残忍的事实是，这种快乐和信任却随时都会被上天收回，独留小姑娘伤心断肠。

“李大哥，有时候，我会想，要是你从来都没有经历过那些苦难就好了，没有中毒，也没有被最亲近的人背叛。你现在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顾门门主，也能和乔姐姐相守一生。可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就没机会认识你了，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陪在你的身边。然而，直到你碧茶毒发，我亲眼看见你那么痛苦、那么难挨，就没再纠结过。我希望你一切顺利，宁愿一辈子都不知道我是谁。所以，李大哥，请你一定不要放弃，再坚持一下，说不定就会有转机的。”苏小慵并没有理会李莲花对自己的赞扬，继续倾诉着少女的心事，把她最大的愿望说了出来。

“小慵，你不必为从前的我伤心，日后，若是我真的毒发身亡，你也不必挂怀。我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都是我应该经历的。十几岁时，少年意气太重，自以为是，不听他人的劝告，浑身上下都是棱角，狂妄自大，总是觉得，自己能荡平江湖上的一切不平事，也总是忽略……忽略阿娩。经过了这十年，我才明白了很多道理，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为自己而活，快乐地活着，珍惜身边对自己好的人，才是最重要的。”说到这里，李莲花微微一笑，又对苏小慵说道：“你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先回家吧，我随后就到。”

“李大哥，你是不是要把我骗回家，然后自己一走了之，我才不会上当呢。”苏小慵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立即反对。

“小慵，你肚子不舒服，不宜贪黑上山。另外，你早些回家，先和苏老前辈通报一下，等到半夜，他见了我，也不至于太突兀。”这一次，李莲花确实没想过再偷偷溜走，他还要上山，亲自对万人册解释一些事情。

“真的吗？你说话算数？”苏小慵还是没有完全相信李莲花的话，反问着。

“真的，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骗你了。再说了，我要是真想不告而别，早就在临溪镇的大山里就偷偷离开了，还跟你回来干什么。况且，我也明白，就算我走了，你也得继续满世界的找我。”李莲花哄着小姑娘，想让她彻底放下心来。

“你知道就好，那我就先上山了，在家等你来。不过，李大哥，这上山的小路崎岖，你一定要慢点儿走，免得因为劳累而又毒发了。”苏小慵听到李莲花的保证，也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就站了起来，准备出发。

“好，放心吧，你也注意安全。”李莲花看着苏小慵越来越远的背影，又忍不住地咳嗽了好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