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一把听话的刀,可惜我不是。”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他日必报。”不知对方黑白,还是尽早离开是非之地,午辛修整了片刻便起身向围坐的一行人告辞。
“什么他日,你这是吃饱了赖账,我家,”意识到自己即将出口成祸,小侍急忙改口道,“我家公子手都脱臼了。”
胳膊自然是早已接上了,只是刚才用力过猛,眼下还有些脱力,齐慎坐在地上,左手扶着右手,抬眼说道:“不碍事,只是天色已晚,侠士可知出去的路?”
墟里的传说天下人尽知,此时的四人站在墟里的地界,其心昭然若揭,大家彼此心知肚明。
午辛看着对方的胳膊,惺惺作态道:“向东便是村庄,我劝诸位别去,”午辛自然地接着话头,“前几日我四处游玩误入此地,村内妇人不由分说地将我绑了,扔进了崖底。”
午辛朝崖边努一努嘴,抱拳道:“得亏福大命大,遇上各位才捡回一条小命,”说着向右一指,“各位向南走,不出三里,有棵拴着铜钱的桃树便是出口。”
此时太阳落山,西边山峰的轮廓被日光勾勒出金色的光边。四人此时处于群山围绕的中心最低处,四周逐渐被暗夜包围,景物渐渐看不真切。
小侍略带尖锐的嗓音喊道:“公子,那是走水了吧!”他指向东侧山顶,山头冒出滚滚黑烟。
众人一齐抬头仰望着东侧群山,暮色中,群山好似一只黑龙,在喷发着黑色的火焰。
“快去救火呀!”
无人应和。
李卫在一旁劝阻:“主人,翻过这座山头至少一炷香,在这里还能看见烟,可见火势之大。”
齐慎保持着沉默,他并非不知道这些,可是眼神却是紧盯着那滚滚浓烟。
奈何高度,奈何时间。
午辛有一瞬间读懂了他的眼神,他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各位随我来。”
午辛举着火折子在密道中领路,其后是小侍、齐慎,李卫殿后。
头顶是群山的重量,任何的土石声都会在狭窄的密道里放大,伴随着水滴声此起彼伏,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
忽的,领路人停下了脚步,转向了身后。
“怎么了?”小侍害怕得声音颤抖。
午辛越过小侍,将火折子递给齐慎,说道:“我被村庄的人差点要命,一是不如各位宅心仁厚肯出手相救,二是各位同我一起免不了被他们误会。出口便在前方,各位珍重。”
还没等小侍出口,齐慎托起午辛的手,并不打算接下火折子,“侠士莫停留,此处潮湿阴冷,正是蛇蝎毒虫的好住处,且随我们快快出去。”
小侍添油加醋地应和着,推搡着午辛的胳膊,午辛只得老老实实地继续带路。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熊熊烈火所震撼。
自人类得到火种之后,保存火、利用火,炙肉取暖、炼丹装甲,自以为驯服了他,可以驱遣他,然而,人们在攻城略地之间忘了:谁才是真正被奴役的一方。
熊熊燃烧的欲望吞噬着无辜的孩童和妇孺。
惨叫、呼救、哭喊,没有人的心能在此面前不为之动容,但此时的四人却无可奈何。在势不可挡的自然力量面前,人类只能跪拜臣服,承认自己的渺小,从而才想起“敬畏”二字。
午辛走路有些不稳,手中的水桶仿佛千斤重,右手突然泄了力,一旁人接过水桶:“侠士,你且先歇一会儿。”
“娘!妹妹!”一个女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喊着就要冲进火场。
午辛连忙拦下,孩子在怀里挣扎,午辛一个手刀拍晕了她。
呼啸一声,杀机从背后传来,午辛反手握住一支短箭,撂下句“我去追”,便隐没在丛林之中。
循着月光,午辛来到一处山顶的开阔处。
“出来。”
人影从一旁的树影中分离,黑衣蒙面人出现在皎洁的月光下。
质问的语气:“为什么连孩子都不放过?”午辛手中的短箭丢向对方。
“主人的命令就是一个不留,你忘记了吗?”
午辛冷笑:“他是多不放心,还要派人来监督我。”
对方有些愤愤,走近了些:“那些人是怎么对你的!一场火算是便宜他们了,”来人平复下心情,“姐姐,主人让我带话给你,说是这项任务的目的:虎啸堂的首领绝不能仁慈。”
“他想要一把听话的刀,可惜我不是。”午辛平静地说着,指关节却攥得发白。
黑衣人握着她的手,慢慢舒展开,面巾下带着真挚和恳切:“没关系,姐姐,你不忍心下的手我来替你做,阻碍你的人我会全部斩杀。”
午辛反握住对方的手,哽咽道:“未乙,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啊,我想要拯救和保护的正是这些无辜的人啊。”她永远无法忘掉当初那个孩子惨死在自己面前时的眼神,如一根刺深深扎进心里,每动一下念头都会刺痛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