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风泠台上求遗躯，血色飞花诀离别

风泠台。

黄昏的余晖，如血般静静映照着残破的高台。熊熊烈焰在每一块墙壁上欢呼跳跃，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忽明忽暗，如同鬼魅。

公子白浑身是血，一步一步踉跄走向高台。

高台远处，是舅舅的尸体。

高台下方，是被绑缚看押的姬回雪和鲍叔牙等人。

鲍叔牙的左腿被打断了，是替公子白背回姥姥和舅娘遗体的途中，被连骁发现打断的。

姬回雪背上中了一刀，暂时动弹不得，是姜诸儿砍的。

两侧三千士兵踟蹰不定，上前一步不敢，退后一步不能，只能惊恐小心的围着公子白。

“拿下他！谁敢再退后一步，我诛了他九族！”姜诸儿愤怒大喊。

咣当！不知是谁往前了一步。随后无数兵士纷纷冲上前，密密麻麻的兵器攻向公子白。

公子白身形瞬时间如同暴起的狮子，一掌击中了一名士兵，转瞬抢下一柄长剑，纵身飞起，径直向着风泠台掠去。

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顺着他的衣摆一滴滴落下。

一只长矛从背后袭来，狠狠刺进了他左后肩。

公子白喷了口血，颤抖着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一群士兵趁机上前将他围住。

“杀了他！今天谁杀了姜小白，本王便赏他千金，封万户侯！”姜诸儿大吼。

刹那间，长剑、长矛、大刀、利剑再次袭来。

有长剑刺穿了胸口，后背也不知被谁砍了一刀。

公子白强忍着痛楚，奋力抵挡，身子却数次摇摇欲坠。

刀锋剑影交错，周身伤口也越来越多，鲜血从开始的几滴，变成了顺流而下。

然而，□□的疼痛仿佛早已麻木了。

但眼前的敌人却仿佛永无止境，好像怎么杀都杀不完。

不知杀了多久，终于，眼看便要够到舅舅的遗体了。

一只脚突然袭来，狠狠踹在了公子白的胸口，将他踹向一人的刀口之下。

“小白！”一旁的鲍叔牙突然猛地冲撞开，身侧按押着自己的士兵，将公子白从刀口下撞开。

“找死！”有士兵上前将姬鲍叔牙抓回摁倒，有人狠狠踢在了鲍叔牙的被打断的腿上。

鲍叔牙右腿一软，跪倒在地，被十多柄雪亮的战刀架在了脖子之上，不能动弹分毫。

“小白！”一旁的姬回雪也是双目血红，但奈何双手被人反绑在身后，挣扎不得。

公子白被鲍叔牙从刀口下撞开，重摔倒在高台之下，口中不断呛出鲜血。

一番激战下来，他早已浑身上下都是伤。

额头不知哪里摔破了，血水汩汩流下来，淌进眼眶里。

一片模糊血影中，公子白恍惚想起很久以前。

……

那时，他才六岁，第一次到卫国。

姥姥带他见到舅舅的第一眼，告诉他：“小白，这是舅舅。”

舅舅绕着他转了一圈，故意逗他：“你就是阿姐的儿子啊。我是舅舅，叫舅舅。”

他躲在姥姥身后，不理。

舅舅突然从身后变出一个小木马，递到他面前。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叫舅舅，叫舅舅就给你。”

他缩回了手。

“好了好了，不叫就不叫吧，给你。”

后来因为他总是吵着要母亲，除了姥姥，又不肯让其他人照顾，终于姥姥累病倒了。

舅舅在病榻前陪着他照顾了姥姥三天三夜，也哄了他三天三天三夜，他才肯让舅舅抱一抱。

“小白，听说你最喜欢吃这个，舅舅特意找人学的，要不要尝一口？很好吃的。”

“小白，姥姥今天身体不舒服，舅舅陪你玩好不好？”

“小白，你说舅舅也照顾了你这么久，怎么从没听你叫一声舅舅？”

“小白，叫舅舅，叫声舅舅听听嘛。”

“小白，今天怎么不开心？谁欺负你了，跟舅舅说，舅舅帮你揍他。”

“小白，笔不是这么握的，过来舅舅教你。”

“小白，剑是这样刺的，看舅舅。”

“小白，舅舅无能，保不住卫国，也护不好你??愧对阿姐，愧对卫国的列祖列宗。你要……照顾好弟弟。”

“小白，快跑！”

…………

到最后，那些声音，哽咽破碎，字字泣血。

远处，舅舅的尸体，还孤零零地被挂在高台之上。

公子白缓缓伸出手。

他的人生，从六岁到十二岁。

是舅舅，一遍一遍握着他的手，教他识文断字。

是舅舅，一次一次陪着他习武练剑，从白昼到黑夜。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