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遇逢（一）

眼，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喉间的一堵痰卡住了。他不得不速即掏出手帕，用力地咳了几下。

佟韵雪看在眼里，心疼他道：“您的病又加重了，这可怎么是好啊。我看您还是别吃那些没用的药了，明日叫大夫来看看。”

“不要紧。霜露之病，过阵子就慢慢好了。好孩子，别担心了，快回去睡吧，爹爹一会儿就忙完。”佟先生好像不受丝毫影响，拿起笔蘸一下墨水，又接续方才的工作。

佟韵雪发现父亲的声音又嘶哑了很多，便极力劝说道：“您这何止是普通的霜露之病，分明是经年累月的重疾，必须要看大夫才行。”

佟先生知道拗不过女儿，便停下笔来呵斥道：“韵雪，听话！赶快回去。爹的病爹自己心里有数，你就别管了。家里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要是把钱都浪费在我身上，这个家还怎么过下去。”

想起家中境况的惨淡，佟韵雪心里一阵酸楚，终于没了言语。

回去后，她仍在为父亲的病而苦恼着，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直到回想起昨天看过的那些书，才突然有了注意。

她知道父亲不愿看大夫，无非就是觉得伤了财又无济于事。去年就是这样，大夫一来就给开出一系列昂贵药方，到头来不但没能照药方买药，还白白花去看病的钱。父亲还得自己看医书，求偏方，病才慢慢好起来。

现如今，佟家已不如当年，近月来更是入不敷出。父亲说什么也不愿把钱糟践在自己身上。既然这样，她不如自己去寻找治风寒的草药。

其实佟家本不贫寒，祖上是书香官宦世家。

早年，在佟韵雪没出生之前，佟家还是家道兴旺的书香门第，在镇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受家族风气熏染，佟韵雪的父亲大半生都在执迷于科举，但终究没有中举。直到前清的科举被废后，他才无奈听从父母成家，为营生便成立了私塾，年近不惑才有独女韵雪。之后，镇上霍乱爆发，佟家又赶上多事之秋。佟家从此家道中落。

到了今天，可谓家徒四壁，家里能变卖的东西已不剩多少。

唯一的进项，则是靠书塾挣的一点学费。而这微薄的收入，是要担负起佟家四口人的日常吃穿用度。

随着时代的不同，大多数人家都把孩子送去了新式学堂，来私塾求学的已大不如前。很多地方的私塾都已关了门，没关门的也没几个人。相对而言，佟家私塾的学生是最多的，主要还是佟先生学识渊博，有独到的教育方式；再者就是他对学生认真负责，无论什么时候，还剩几个学生，都不曾懈怠过每一堂课。在他所教过的学生中，大多数都成为了德才兼备的有为人士。因此，仍然有许多人愿意相信他，而把自己的孩子送去给他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