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权与法孰重
课间小憩就是午休时间,老先生这里不提供午食,蒙童们自带干粮,但会帮着加热和提供些野菜汤,贾政也管着学塾,能理解这种做法,提供午食来得就不一定是有向学之心的人了,有时候善心不一定得善果。
几人留老仆照看着蒙童们,便转至后院用些简单的餐食。
“徐老,律为恒典,不以人心论,这句甚善,不知可有出处?”刚刚贾政听到这句话就有些震惊,这可不是后世,人治的时代,这句居然隐约有些法治的味道,他是真好奇,谁能说出这句话,这会吃完喝着茶按耐不住的问道。
“昔日汉书、唐书均有言,”老先生果然博学多才,不假思索道,“唐太宗曾和太尉就此事议说,圣人立断,既归有司,论起刑赏,义归恒典,自百官至庶民皆遵律也。”
贾政品了品,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是圣人有独断之权,但如果交付给官员裁定,就按律执行,某种程度上的皇权比法重,又某种程度上的尊重法律公正,法比官权重,或者说限制了百官权利。他抬头看了看吴天佑几人,见俱都一脸本该如此的表情,可见心里都是赞同的。
贾政毕竟不是原身,对这时代的认知有时候会错位,知道圣人在上,但从未思考过圣人的独断之权,也未思考过这种权利的认可度问题。不过既然连贾琏都认可圣人可以独断,他就更不解了,这意味着圣人的统治基础从上到下都认可,贾家谋逆没有大义,没有群众基础啊。
因为有兵权?可现在四王八公这些勋贵中,还完整掌着兵权的也就南安郡王府了,北静王也留着一些,再来王子腾、史家和几位国公后人有在军中任职的,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这些后人中带兵能力突出些的也就王子腾,其他也不过仰仗父辈余威,按部就班的做着罢了。三代养尊处优,如贾琏这种骑个马都够呛的才是多数。哪来的错觉以为自己天生将才,只要出手必马到功成。
不说现在京营就在圣人手里,禁军里便是冯家这种勋贵,瞧着也以圣人为尊,何况边军,离得远又分散,便是有心也无力。无论义理还是兵权,怎么瞧都没有胜算,纯纯脑袋进水,贾政扭头看看贾琏,觉着自己有必要和这个便宜侄子好好聊一聊了,起码得先打个预防针,免得哪日一上头,就被偷了家。
贾琏不知道自家老爷的想法,比起上午的教学新字,下午的算学课才是酷刑。天知道,为什么有人的脑袋能蠢笨如斯,待得宣布散学时,他已经双眼无神,形如槁木,其他两位年轻人也好不到哪去,三人呆呆的在正堂坐着,那死去沉沉的模样让寻访古迹回来的贾政几人吓了一跳。
面对三人失魂落魄的模样,贾政难得的有些心虚,咳了咳道,“求学不知教学苦,教过之后,就知以后要如何学才能不负师恩,”越说越觉得有理,这三人都不算好学生,他这是帮曾经的师长讨回公道,微曲着的腰杆都挺直了些。
“存周兄说得对,你们啊,就是没过过苦日子,这世上哪有容易的事,读书都算顶容易的了。”吴天佑摆出长辈的款,言必以年龄论事。
“是,”三人苦着脸应道,不敢反驳,完全不敢反驳,就怕自家老爷们一句话,又让他们多教几天,所以得知第二天回京时,是真的狠狠松了一口气。
回京前,贾政和吴天佑都留了些银子权做资学,老先生不肯收。贾政把青哥儿拉了出来,说是犬子小友,见其颇有天赋,还有几名蒙童也是,自己有公务在身,劳累老先生帮自己照顾一二,如此如此,老先生才收了下来,众人笑别,约定再聚。
回京后的日子一如即往的平淡,时间就像流水一样静静的就淌过去了,西山的红枫又到了要开的季节。
这日,贾珍来回说园子已经竣工了,请老爷们前往一观。于是贾政便与贾赦一道,带着贾琏、贾宝玉、贾琮、贾环逛园子去了,也没叫清客相公们,只自己人随意转转。
因面积较原来的大观园缩小了,里面的院子景致也少了,统共不过四五个院落罢了。整个园子以一圈上白下石的水磨群墙和荣国府分隔开,大门是五开间的,瓦如鳞,脊如鳅,门后是一镂空雕花的石屏,挡住了冲煞。绕过石屏迎面绿树掩映、苔藓葱郁,有一羊肠小径弯弯曲曲的隐入其中。
沿着小径走不多时忽现奇石洞,里面种了奇花异草,美不胜收,又有清溪泻石而下,溅起白雪点点,过石洞豁然开朗,是一池平湖秋波,两岸栽得依依柳,万千垂下绿丝绦,取得西湖之景。过小桥右拐见一篱笆小院,修楹数间,内里精致小巧,后面修竹数十杆,风掠过沙沙作响。继续沿着岸边走下去,有一八角亭,过亭出池,越往里走越崎岖,忽然有青山斜出挡住了去路,石板铺路,拾级而上,转入山怀中有石屋几间,有些古朴之意,众人便坐下稍作歇息。此时正值午后,秋日的光影透过树叶间投射下来,漂浮着的微小尘埃,仿佛带有生命力般,上下翻腾跃动。
出了山,是连绵的稻田,边上有农家小院,黄泥矮墙、稻草盖顶,一派悠然自得的田园风光。屋前后种了数株银杏,已经开始泛黄,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