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明花
动了,算了,虽没有什么心上人,但学个手艺又有何不可。
甫一进锦绣坊里,钟睛袅如鱼得水,这家绣房是年轻时宫里的老嬷嬷开的,都是些南来北往最最上好的新料子,世家小姐都喜欢来这儿光顾。
钟楚瓷一瞬间手僵脚僵不知如何行动。
钟睛袅和一个带着金钗步摇的少女一进门就抱了个满怀,手挽着手去了边上的纱橱后试穿衣裙去了。
这家伙就这么被自然而然的被孤立了出去。
碧纱橱有笑声传来,少女少言,却盯着那处看着。
女主和她的小姐妹们,聊着新进的料子染色如何,宫里又流行了什么新的绣法,京城贵人都喜欢什么样的花样。
谈天说地不亦乐乎。
钟楚瓷迈了迈腿,朝着那前头琳琅满目的料子走去,每一匹都细细摸过,一直没有选择,似乎有所顾虑。
卢胜美不甚在乎的拍了拍她瘦伶伶的肩头,“不就是一块布么,这么仔细做什么,这布不就是让人拿来绣花的么,你若不舍的动手,这布若有灵才会觉得自己没有价值呢。”
嬷嬷笑得如三月春风,“对啊,姑娘,大胆点儿,再贵也左不过一块布没什么的。”
最后挑了一个,不大不小,最为粗陋成色又不怎么好的一块,坐下来埋头一针一针绣着。
卢胜美太清楚被人孤立是什么感觉了,他也被孤立过,那种感觉,哪怕你强装气定神闲,哪怕手下工作不停,依旧觉得无时无刻都怀揣着被暴露,被抛弃的紧张感,不安感。
他太清楚了。
世家小姐们娇笑道,“啊对了,你新带来的那个女孩儿是谁啊。”
隔间有甜丝丝的声音传来。
钟睛袅这才徜装想起来,恍然大悟般的嗔怪道,“都怨你们,我都我忘记自个儿妹妹了。”
“那人是你妹妹?真的假的,这个妹妹我们几个怎么从没见过。”
钟睛袅用自认为很低的声音说道,“各中缘由,我与你说不清,以后再与你们说。”
其实哪里是有人不知道,这些小姐妹的父兄也都是钟老同僚,既是用收养私生女一事扬名立身,那又如何猜不透身份。
其中一个大大咧咧的道,“难不成,就是我爹说的,那个舞女的闺女?”
钟睛袅用手绢打了她一下,“小点儿声,那孩子自卑呢,不和你们说了,我得出去看看了。”
连卢胜美都听了一耳朵,更何况是钟楚瓷呢。
而她依旧不言不语,针脚又密又稳。
这边招呼完客人的嬷嬷和钟睛袅都走了过来。
嬷嬷先一步过来,“这...这这绣的...”
卢胜美好奇凑过去。
嬷嬷将绢布拿过来连摸都不忍心,指尖微微颤抖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美啊...”钟睛袅嘟囔道,莫说是钟睛袅的绣技,连在宫里呆了半辈子靠手艺吃了一辈子饭的嬷嬷都不及分毫。
以粗陋的麻布为底,跃然而上的是一朵颓丽的花儿。
红花紫蕊,状若花蝶,覆盖着七彩虹光。
慕明花。
卢胜美只觉得颅内一痛,他知道了,他这次考核的题目是什么。
卢胜美不安的心疯狂跳动。
上帝视角和局中人到底不同,他要面对的是暴露在他面前的直观的惨痛。
“竟想不到姑娘的手艺如此之好。”嬷嬷换了笑颜,赞不绝口道,“姑娘哪里学来的。”
钟楚瓷微微翘唇,云淡风轻道,“嬷嬷,你不知道么,我的娘是红袖楼的舞姬。”
话音刚落,钟睛袅面色微红,卢胜美没想到,她竟如此滴水不漏的还治其人之身。
不戳破任何人的面子,却将方才碧纱橱听到一耳朵话的事实摆明在眼前。
嬷嬷自然也听到了方才世家小姐们的打趣。
迅速转移了话题。
钟楚瓷皮肤白皙,毫无血色,如此这般无悲无喜,让人胆寒三分。
方才的回答,亦波澜不惊,像是真真切切的旁观者。一个假人偶,这世上无人知晓一个人偶在想什么。
嬷嬷调整了一下心情,平复了心头那一丝慌乱,“只是老身才疏学浅,姑娘这花,如何从来不曾见过。”
钟楚瓷带着少女气息的声线裹挟着冰霜而来。
卢胜美内心倒数三二一,几乎与心里的声音同时而出。
“慕明花。”
慕明花?
众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了看,没人听说过。
“我们还真就是才疏学浅了,不如姑娘这般见多识广。”
啪嗒一声,一盆冷水摔倒了地上。
一个绣娘跳起了脚,“长不长眼睛啊,你个小蹄子,干不好活送你去红袖楼挂牌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