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备午餐的原因,每次回收的便当盒总是干干净净。
平常很少画摩托之类的东西,在他店里倒是有各式各样现成的素材,索性就抱着本子到处画。我正恼怒车盖的线条发抖,真一郎的手机拍照提示音就把我吓了一哆嗦,让本就抖的线条直接飞出画纸。
我看他,他也正看我,歉意几乎要从黑黢黢的眼睛里溢出来。
“给你。”
我不敢再看,僵着脸把本子塞给他,背过身去,装模作样去看那些车子,笔在我手中转得飞快,“我还画过一些其他车子,有些零件搞不太懂,方便的话,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想请你帮我看看。”
这次是真一郎变成煮熟的蟹子。
那天之后,真一郎没再拒绝我的午餐,偶尔我去迟了,他还会跟我一起,护送便当盒回家。我请他上去坐坐,他死死站在门口摆手。
“叔叔阿姨会把我当成奇怪的男人!”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这种时候告诉他我独居,总觉得有某种暗示的意味在。
之后聊起父母工作,我才讲道:“都是搞艺术的,到处飞来飞去。”
“那你平常不就都是自己住,真厉害啊。”
真一郎总能找到我各种厉害的地方。
他有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尤其在得知我独居后,虎着脸告诉我这种事情不可以随便告诉别人。我估量这大抵是做哥哥的本能反应,看他平常怎么对待那对弟弟妹妹,就能得出。
“真一郎又不是别人,真一郎是我的英雄。”
他搓着手,别过眼去,不看我。
上次事件,真一郎似乎比我还要后怕,他一手包揽了我之后的写生。客少时,他骑机车载我出去。客多时,我就在店的角落画介绍摩托的真一郎、和客人讨价的真一郎、调试机车的真一郎、和弟弟讲话的真一郎、回头看我的真一郎、对我笑的真一郎。我的速写本从乱七八糟的摩托,再到各种各样的真一郎,看角标时间,前后不过两周。
我想学骑摩托车,他倒没用什么“年纪不够”之类的话搪塞我。哪里适合练习、怎么上车、脚该怎么放,等等等等,他教起人来有条不紊,以至于我有那么几秒气愤于他的熟练。
等那句“真一郎老师教过不少学生呀”脱口而出,脑袋也跟着一懵,余音在舌头尖绕了几绕,总品出些怪异。
“对啊!万次郎和他的朋友们都是我教的!”真一郎说这话时不甚自豪。
“真厉害!”我连忙拍手应和。
他的鼻子翘起来。
回程时我骑着,第一次接触新事物,总有些兴奋。真一郎坐在我身后,我更是什么都不怕,车速加得飞快。
风声太大,我不得不歪着脸吼:“碰到警察怎么办?”
“碰到警察就这样!”他也吼。
他的胳膊从我肩膀长出来,手掌覆住我的。呼啸的风突然消失,被我的心跳声压住。
我在他怀里。
这个认知让我有些哆嗦,手背好像被他的掌心烫到,便猛地甩开他的手。车子也跟着我的动作一歪,我听到真一郎短促地叫了声。
车子在撞向围栏时被我停住,好在没出现意外。我在车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后背全是冷汗。真一郎的呼吸声闷在头盔中,变得极大,好像要在我耳朵里炸开似的。
“我的意思是碰到警察我就来开.....”真一郎突然开口,“....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是不敢继续掌舵。真一郎骑得很慢,慢到其他机车冲他比中指。
我怎么坐都觉得不舒服,离他远一点儿,怕自己被甩出去,离他近一点儿,又觉得发烧。
天大地大,安全最大。
我搂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背上。
希望脸隔着头盔不会烫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