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子时深夜,万籁俱寂。
驿站的火炕跟石头一样硬,但胜在暖和,刘初安颠簸了一天,也顾不上挑东拣西,垫了一床褥子便睡了过去。
月光打在蜡黄的窗纸上,隐隐约约透过一些亮光,寒风钻过粗劣的窗缝,发出细细的嘶鸣声。
‘当当’
驿站的破木门轻轻响了两声。
过了十几息,又传来一重两轻的叩门声,‘当,当当’。
冯远穿着一条单裤,上身胡乱披着一件棉衣,火急火燎地推开房门走了出来,问道:“送信还是投宿?”
话音未落,便已察觉到了异常。
门外太亮了。
那绝不是一盏灯笼,一根火把所能发出的光。
沿着驿站的土墙,外面折射的光芒几乎照亮了半边的天,仿佛失火了一样。
破旧的单门外,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他似乎故意扯着调子,又似乎背诵一样念出一句话:
“宾徒县王月恒、李平因、侯峰仪,前来拜访刘初安刘小姐。”
黑夜中寂静了几息,披挂整齐的护卫手持马槊,安静地推开房门,在院内列开阵型。
冯远不明就里,但门外这三位的面子,他是不敢不给的。
‘吱——’
伴着牙酸的合页开门声,门外的人也映入了眼帘。
三个富态的中年男人在门口一字排开,后面跟着数十个青灰麻衣家丁打扮的人,抬着十几口大箱子,人人持着一根火把。
猛地瞧见院内摆好架势的护卫,三人吃了一惊,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随后居中的男人笑着掩饰尴尬:“啊哈哈哈哈,刘小姐的护卫还真是...非同寻常,非同寻常啊!”
铁胄映着森白的月光,护卫们如狼般凶恶的眼神盯着门外的人,端着接近两丈长的马槊,让人不敢上前。
一个护卫跑到刘初安窗外,轻声说道:“小姐,有人来找您,似乎是县内乡绅。”
等了许久,才听见刘初安说道:“就只有乡绅?县令和县尉都没来?”
那护卫回头,朝着门外穿着花花绿绿的人看,仔仔细细的来回扫了两遍,才回道:
“没看见穿着官服的。”
“那就告诉他们,”刘初安窝在火炕上翻了个身,舒展着疲倦的筋骨,懒洋洋地说道:“本小姐睡了,有事明日再说。”
护卫轻轻颔首,答道:“喏。”
随后回头走到门前,护卫粗糙的大手拉住两扇门板,说道:“小姐睡了,有事明日再议。”
话刚说完,也不等门外那几人再说话,便将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真是,没教养的丫头。”
门刚关上,就听得门外传来一句闲话。
子时深夜,这声叫骂极为刺耳,几乎被所有人听了个干净。
‘梆’的一声巨响。
护卫猛地拽开木门,门板摔在墙上发出巨大的一声响。
甚至震得土墙上‘窸窸窣窣’落下一股灰尘,他扫了一眼面前的众人,有些森然地问道:“谁说的?”
门外的乡绅吓得浑身战栗,有些结巴地说道:“不...不是我...不是我啊...”
护卫渐渐露出一个狞笑的表情,缓缓抽出腰间的环首刀,利刃搭在他的肩上,光亮如镜的刀身折射着火把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我问你,”他逐字逐句地道:“谁说的?”
气息忽的凝固,仿佛下一秒有人就要血洒当场。
刘初安慵懒的声音透过窗子传来,“吵什么,有事明天再说。”
那乡绅如蒙大赦,僵直的身子软了下去,瘫软的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护卫嫌弃地撇了撇嘴,‘锵啷’一声收起腰刀,骂了一句:“还不快滚?!”
四五个家丁连忙上前搀扶起他,半拖半拽的,头也不敢回地抬走了。
关上了门,护卫走回刘初安窗前,恭敬地道:“小姐,他们走了,您继续睡吧,我带一队人守夜。”
他贴着窗,许久未等到刘初安的回话,却听见房门响了一声,披着大氅穿戴整齐的刘初安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睡?”刘初安没好气地说了一声,“正主还没来呢,睡什么睡。”
“谁?”护卫贴心地问道:“我去把人带来?”
抬头瞧了一眼夜色,刘初安吐出一口白茫茫的雾气,说道:“不用,再等一会儿,他一定会来的。”
宾徒县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土地海产如此丰饶,可百姓却穷的连灯都点不起。
起初刘初安以为是乡绅兼并田地,导致百姓无田可耕,只能捕鱼所致。
冯远却说本地田地皆归百姓所有,乡绅小吏并未从中插足。
那就要问问这位县太爷,是不是想了什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