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日后的半个月,城里有了一个大新闻,临骞酒楼的老板汪骞被官兵给处决了,他的所有产业也都没收充公了。
“听说是因为汪老七不给这许师长分卖烟草得来的钱?”路边一个小商人到另一个摊前买东西时与摊主聊起。
“你可别乱说,新来的师长不允许售卖大烟,那汪老七还死活要凑上去讨嫌,这才被…….”摊主摇摇头,将包子递给小商人,露出一点得色,“我有亲戚在政府工作,消息准着呢。”
“要我说杀得好,也不看看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卖儿鬻女,就为了那个鸦片。汪老七那些人为了钱财祸害多少家人,死后是要下地狱的。”另一个来买早点的人也说道,“之前的师长都不管这些,还与汪老七同流合污,这世道乱的啊。说来我听说最近城外有一伙土匪频繁杀人越货,那尸首都被切成八块了。”
“啧,想想都打寒颤,少出门吧。我快点卖完就回家了。”摊主搓了搓手,打开蒸笼,白汽向上空弥漫开去,混进早晨的雾里。
十一月十七日,全城悄悄戒严,百姓们却还浑然不知。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
听钦园里,人声鼎沸。柳卿唱完《皂罗袍》一折,下一折《寻梦》刚起了个头,陡生变故——有人闯了进来,飞快地蹿向戏台,中途还抹了几个看客的脖子,温热的血喷洒在周围人的脸上,大家反应过来之后,纷纷向门外逃去,尖叫声充斥着屋内,震到房顶,刺得人耳朵生疼。
柳卿看着涌出的人群,空荡荡的大厅,哦不,还有几具尸体躺在血迹斑斑的地板上椅凳歪斜。
头顶的光照在她身上,有一种灼烧感。那冲进来的人一手卡住她的脖子,估计是嫌头面扎人,粗鲁的扯掉了一些,柳卿痛的闷哼了一声。
“嗯......好香,不愧是头牌的柳老板啊,这皮肤嫩的,滑的和豆腐似的。”身后的人比她高一个头,能感觉到穿的是狗皮大衣,这种北方的衣服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柳卿闻到一种烟草和很多天不洗澡的混合味,呛得皱起了眉。
【这不会就是他们说的土匪吧,怎么会出现在城里?难道整座城已经被他们占领了?不可能,刚才他冲进来像是在逃跑着躲避什么。】
“常玖!放开柳老板!”
一队官兵冲进来围在戏台四边,举枪对着那个穿狗皮大衣的人,对门的一人鼻梁挺高,喝道:“你已是穷途末路了,还不束手就擒!”
“啧,我说秦科长你们怎么跟个闻到肉味的狗似的,阴魂不散。反正我今天都要死了,不如先让我爽一下,能睡到柳老板,那是做鬼也风流啊。你们等等吧。”被叫做常玖的人至多三十几,但脸上有着好几个刀疤,眉眼间都是戾气与匪气,说完就要扯柳卿的衣裙。
“你!”秦科长面容抽搐了几下,咬牙切齿道,“开枪,给我开枪!打死这个小赤佬!”又立即转头小声道,“别伤着柳老板了。”他这么一说,小警员反而迟迟扣不下扳机。
几人正僵持不下之时,从戏台背后窜出一道身影,猛地扑向常玖,以一种决绝的力道掐住他的脖子向后扯,常玖手一斜,在柳卿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
反应过来后他反手一肘子击在那人颈部,然后拽着柳卿转身踹出一脚,来人摔下戏台。
“师兄!”
柳卿拔下头上的簪子极力刺向常玖,与此同时,“砰!”的一声,常玖身子一震,跪下了,“砰”又是一声,常玖卡着柳卿的手松开了,彻底瘫在地上。
一人飞快上来护着柳卿离开戏台,“柳老板可还好?有什么不适的吗?”吉平的声音还有些稚嫩,尾音上扬,把大衣披在她身上,柳卿裹紧衣服,白着脸道:“我......我的头面和戏服......都坏了。”
吉平一愣,有些哭笑不得地说:“没事,没事,大不了我给你再买一件,呃不,两件?”
“我穿了快六年了......”柳卿眼里沁着泪花。
那边常玖躺在地上捂着肚子上的血洞,看着拎着抢向他走来的许昭延,恨声道:“许昭延你他妈个狗东西,杀了我这么多兄弟……”等摸到掉在旁边的匕首后,奋力扔向他,却被许昭延一脚踢开,然后他踩在常玖受伤的腿上,微微低头以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你和你的兄弟占山为王,烧杀抢掠了多少人,毁了多少人家,我杀他们怎么了。”
“咳,你们这些军阀有什么资格说我们,鱼肉百姓,害的人只会比我们多,更不要说北方的土地就是被你们拱手让给鬼子的。”常玖嗤笑一声,“来,杀了我,大不了十八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我就在这地下看着,看你许昭延个狗崽子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
“好。”许昭延点点头,干脆利落地开了一枪。“土匪头子已死,剿匪行动成功。秦科长,剩下的事交给你们警署了。”
“是,师长。”秦科长撞撞身边已经看傻的小警员,示意他去拖常玖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