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今此一别无归期
章怀春脚伤难愈的消息很快便传至了雒阳的宫墙内,徐太后怀疑这是她那个妹妹耍的心计,以赏赐慰问之名,又派人往武陵郡去探消息。
来来回回探了几回虚实,派去的那些人带回来的消息都与谢苏汇报给她的消息无二,她心里即使仍有疑虑,却也没有过分追究此事,不再执着于让章怀春入宫为后了。
谢苏是陪在徐太后身边多年的老宫人,算得上是太后身边知心知意的人,却也不十分明白太后执意要让章氏长女入主后宫的这份执着心思。
她见太后为此事日夜长吁短叹的,宽慰道:“大女公子既没这福分,太后也不必为此太过伤怀。侯府女君膝下有四位女公子,她家二女公子也将至及笄之年了,性情文雅,才貌双绝,是个极聪慧剔透、娴淑贞静的女娘,您若一心要与侯府女君亲上加亲,何不替皇上聘了这个二女公子呢?”
徐太后脸色倏地一变,不辨喜怒地瞥了谢苏一眼:“你今日的话有些多。”又冷哂道,“既然哀家这个妹妹执意不与哀家结这门亲,哀家何必再腆着脸去求娶她的女儿?今年从各郡县选上来的秀女多达千人,好女子比比皆是,还怕选不出一个能母仪天下的皇后么?你下去吧,好好准备秋日里的秀女大选。”
谢苏领命退下后,徐太后的脸色始终不见喜色。
无人知晓她为何要如此执着于聘贞毅侯府的女公子为儿媳,又为何偏偏只愿聘那个琴棋书画皆不如二女公子的大女公子。
她的这一切原本就该是她那个妹妹的。当年,是她一眼便看上了还是太子的先帝,也是她让原本心意相通的先帝与妹妹生了嫌隙,抢了妹妹的太子妃之位。
这些年,她一路从太子妃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再到如今的皇太后,用尽了心计手段,也未曾得到先帝的一丝真情。
从始至终,先帝只将她当成是妹妹的影子,时常会看着她的脸说她与妹妹长得真像。
然而,她并不怨恨妹妹,反而因当年之事心怀愧疚,一心想要弥补当年的过错。既然她不能将后位还给妹妹,那便许她的女儿一个后位。这个后位,她可以许给妹妹的任何一个女儿,却唯独不能是二女公子。
***
自谢苏离了侯府,这半月里,章怀春便时常受到宫里太后与熹宁帝的赏赐慰问。宫里最后一次派人前来,那人也带来了太后的口谕,准许侯府大女公子自由嫁娶。
太后难得有如此通情达理的时候,但想到这样的恩赐宽容是用一只脚换来的,章怀春心里并不感激太后的这道口谕,反而觉得讽刺悲哀。
***
暮春入夏时节,天气起伏不定,时冷时热,雨水也较春日里多了许多。
骤雨初晴的午后,章怀春将将在屋里用完午饭,多日不曾踏足一庭芳的堂兄竟来了她院中,甚至还扛来了一辆颇似马拉轺车样式的双轮车。
这辆轺车不同于那些王孙公侯出行时的车子,车身更像是一张仅容一人安坐的坐榻,不用马拉,却须人来推。
见了这样一个新鲜玩意,章叹春头一个凑了过去,摸着那做工精巧的车子,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上去。她觉得坐着甚是舒适,兴奋地问:“阿兄往何处弄来的这玩意?”
章茆却不回答她,而是将她从这辆车上抱了下来,笑着说:“这可不是给你坐的,是给你大阿姊坐的。”又吩咐一旁的青楸,“将你们大女公子搀出来吧,让她来试试这车能否载人。”
章怀春左脚处的扭伤已无甚大碍,平日里不需人搀扶,也能拄着手杖走几步路。她在青楸的搀扶下出了屋子,又被章茆小心翼翼地扶坐到这辆车上。
她被这位堂兄推着在院子里转了几圈,这车子走得甚是平稳,令她十分欢喜。
她知晓堂兄帮她弄来这样一辆双轮车并非易事,发自内心地感激他:“多谢阿兄。这是阿兄为我做的车子么?”
“你不必谢我!”章茆道,“这不是我一人的功劳。这是桥桥从兵书上的那些战车上想到的主意,他尝试了许多次,最后才和我做成了这样一辆可让你坐着出门的双轮车,只是需要人从后面帮你推着。”
章怀春倒未曾想到那小郎君如此挂念着她的伤势,恐他还在自责,又想到他身上的伤,出于关心问了章茆一句:“他身上的伤……如何了?”
章茆笑道:“他是习武的身子,区区皮肉伤而已,你不必担忧挂念,好好养你脚上的伤。若你的脚真会因此留下遗症,那便让他做你的车把式[1],给你推一辈子的车。”
章怀春没理会这样的打趣,认真看着他请求道:“烦请阿兄代我向他传句话——你让他别再为此事自责内疚,我不怪他。”
章茆点首:“你的话,我会好好向他传达的。”
而他今日来此,实则是为了方如仪,迟疑了许久,方始将来意与她说了:“护送阿姊的车马人从,我已安排妥当,迟不过这两日她便要回江夏了,但她这段时日都不愿见我的面,有些话我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