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章 尘埃未定曙光露

自古以来，帝王向来忌讳“巫蛊之术”，朝廷对养蛊之人更是毫不容情，一旦发现便会被处死，且尸身不能入土。

然而，不管朝廷如何严厉禁止打压巫蛊之术，在荆楚一带的苗蛮、楚蛮依旧盛行养蛊之术，楚地的神婆巫师也多有利用巫蛊之术替人治病疗伤的。

在萧期的印象里，楚王府上便养了许多江湖上的奇人异士，巫医蛊师更是王府的常客。

落入楚王世子手中时，他的体内便被蛊师放入了蛊虫，算是领教过蛊术的可怕与残忍之处。

那时，他害怕自己受不住煎熬折磨，从而背叛了朝廷和对他恩宠有加的熹宁帝，不惜自毁了嗓子。若非老楚王尚未泯灭心头的那一丝善念，暗中放走了他，他也许便不能活着离开楚国了。

而他能活命，帮他取出蛊虫的徐公，无疑是他的再生父母。

明铃的遭遇，勾起了萧期他那段痛苦不堪的回忆，而明铃却没他幸运。

对她，他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章茆的话，虽有故意为明铃脱罪的嫌疑，但也并非毫无道理。

若天家诛杀了明铃，明家和乌孙王子将不会全心全意地效忠于朝廷，极有可能便投靠了刘和。如此一来，朝廷将会失去对西南蛮夷的控制，打通西域南北之道的计划也将会因乌孙的背离而又多了一重阻碍。

他将明铃身上的干系在熹宁帝耳边细细说了一遍，熹宁帝也并不糊涂，知晓今夜的一切与楚王世子脱不了干系。而明铃，对刘和来说，不过是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而已，他内心早已做出了决断。

这些年来，巫蛊之术在宫中虽已销声匿迹，但是，武帝时因“巫蛊之祸”酿成的悲剧，却在熹宁帝心中敲响了警钟。

明铃既然是受巫蛊之术所惑，他也愿意网开一面，姑且留她一命。

只是，对于策划今夜这场动乱的背后之人，他却无法再容忍下去了。

与萧期悄声交流了一番，他征询道：“朕欲让爱卿与章世子协助廷尉寺彻查今夜的事，一同揪出背后的主谋。但目前的线索从明家的这位女公子身上断开了，朕的姑母那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大的动静，你们可从今夜那班在开阳门前扮鬼戏的人身上查起，这伙人之中，定然有逃脱的。你意下如何？”

这想法与萧期不谋而合，萧期欣然领命，却是斗胆提议道：“明家的四女公子……天家虽欲对她宽大处理，但她毕竟杀了城中许多百姓，天家总得给那些枉死的百姓一个交代。”

熹宁帝不忍心责罚被蛊术控制了心智的明铃，更不忍心看美人落入污秽之地，感伤不已：“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但她毕竟是明家的女公子，朕若对她施以刑罚，怕会落人口实，说朕残害功臣之后。朕想着……不若将她充入掖庭永巷为奴吧。”

作为自幼陪侍在帝王身边的宠臣，萧期能洞察熹宁帝的许多细小心思。

熹宁帝的这番处治，分明藏着帝王对美人的私欲在里头。

往往色令智昏，身为帝王，即便熹宁帝知晓章世子与明家四女公子的恩怨过往，怕也不会甘心将看上的美人拱手让人吧。

萧期担心，熹宁帝与章茆这对君臣舅甥会重蹈先帝与楚王世子的覆辙，章茆会成为楚王世子那样的隐患。

一个刘和就足够令人头疼了，萧期绝不愿看到章茆与熹宁帝为一个女人而反目成仇，更不愿将来夹在帝王与妻子之间左右为难。

于公于私，萧期都不愿看到这样的局面。

几番权衡之下，他冒死在熹宁帝耳边谏道：“明家四女公子身上的蛊术尚未解开，这时候不宜将人充入掖庭，恐会引起后宫之乱，请天家三思。臣斗胆，恳请天家先着人取出她体内的蛊虫。”

熹宁帝觉得他言之有理，虚心请教：“爱卿言之有理。只是，要如何取出她体内的蛊虫？”

萧期道：“臣也曾深受蛊术之害，受徐公取虫之恩，方能活命。只是，徐公远在武陵，远水救不了近火，急切之间也不能替明家女公子取蛊虫。所幸侯府的大女公子在此地，她师出徐公门下，也曾协助徐公替臣取蛊虫，天家不若请大女公子着手试一试吧？

“这期间，还是暂且将明家女公子留在廷尉寺，让廷尉寺的人好生看守照料，待她恢复了神智，再对她进行审问定罪也不迟。”

熹宁帝并不迟钝，知晓自己那隐晦的心思已被身边的人识破，心上羞臊又不自在，却也知晓这番苦口婆心的劝诫全是一片忠心，他也只能听从萧期的提议。

***

当夜，章怀春在听说了明铃的遭遇后，一刻也不肯耽误，连夜赶去了廷尉寺。

她已有许久不曾见过明铃了。

曾经的“武陵第一美人”沦为毫无生气的阶下囚，她对这个只比自己早两个时辰出来的明家四女公子怀着深切的悲悯之情。

自春秋之时，巫医虽已分家，然而，民间依旧巫医不分，流散在民间的医典仍记载着诸多以原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