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情有亲疏人心偏

自与章怀春谈过话之后，明铃便一直思索着如何在无法动弹的情况下自戕赎罪。

她曾尝试过咬舌自尽，那看守她的狱吏察觉到她的意图，廷尉便派了更多的狱吏来看守，在层层监视之下，她的命已由不得自己了。

熹宁帝深夜造访此地，对她来说，无疑是上天恩赐的好时机。

她被带到熹宁帝面前时，熹宁帝便命人给她解开身上的铁链镣铐，甚而要屏退屋内的所有人，只留邓石在身边。

廷尉不放心，劝谏道：“天家若执意要单独审问此女，不想让臣等留下来，那便不能解开她的束缚。不然，臣便是违抗您的命令，也得留下来！”

熹宁帝拗不过他，只能妥协：“那便暂且锁住她的手脚，你们在外头守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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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段时日的治疗，明铃虽仍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但那双眼里已有了一丝光彩；梳洗过的头脸亦秾艳似方桃譬李，姿容艳色百般难描。

熹宁帝见过后宫诸多殊色，却无一人似明铃这般，让他见一眼便为之神魂颠倒。

“把头抬起来，”他命令道，“回答朕的问题——你想活么？”

明铃依言抬头，两潭死水似的双眸里流露出了一丝疑惑不解，却仍是紧抿着唇角一言不发。

熹宁帝继续道：“他们说你几番想要自杀，是害怕被问罪，朕倒觉得你是受不过良心的谴责才想要以死谢罪。但你真觉得这样便能逃过良心的谴责么？那些无辜惨死在你手下的百姓若是在天有灵，真能原谅你么？你若真诚心悔过，想要赎罪，那便活着去偿还那些罪孽。”

活着偿还罪孽？

自见了阿父，这半日里，明铃便没想过要活着。

她不但身负杀孽之罪，更犯了天地不容的乱-伦之罪，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然而，从熹宁帝的话语里，她知晓，对方愿赦免她的死罪，给她一个赎罪的机会。

只是，她对这人世间早已没了一丝留恋，这辈子也无法洗去一身罪孽和满手血腥。

“你想活么？”见她久不言语，熹宁帝再次问道。

明铃心无所念，内心依旧无一丝波动，伏首道：“明铃锒铛之人，罪无可赦，不愿苟活于世，望天家成全，还那些百姓一个公道。”

她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股从容赴死的坚决。

这一刻，熹宁帝从她身上看到了一股从容慷慨之气，心神不由为之一震，开始重新审视着她。

她这副姿态，分明不是赴死，反倒像是就义。

对于一心求死却心怀大义的人，熹宁帝知晓要使其回心转意，须得拿住她的软肋，并以天下大局来说服她。

“虽说你罪无可赦，但你身上干系甚重，朕若处死了你，荆楚闽越定然会起兵戈，那时候将会有更多无辜百姓丧命于兵戈战火里。”他郑重道，“四女公子乃将门之女，又曾是吴将军麾下的幕宾，胸有谋略，心怀大义，应能看清如今的局势。如此，你还想以死来谢罪么？”

这番话无疑戳进了明铃的心窝里，灵台瞬间清明，稍加思索，便能理清其中的利害关系。

熹宁帝见明铃的内心似已动摇，也不步步紧逼，笑道：“夜深了，四女公子好好歇一歇，也好好想一想朕的那番话。若是考虑好了，便让廷尉寺的人给朕传个话。”

***

卫萝醒来时，屋内灯火昏昏，灯火下肃穆而立的正是她朝思暮想的郎君。

突然的喜悦让她全然忘记了腰背的伤痛，激动欢喜地坐直了身子，那一声“萧期”尚未喊出口，腰背处传来的阵阵撕裂的伤痛便痛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能无力地躺了回去。

“你摔伤了腰背，侯府的大女公子已替你医治过了，你若不想一辈子瘫倒在床，便老老实实躺着。”萧期面无表情地道。

此时，卫萝已然想不起被那少年抢走马匹后的事了，更不知自己是如何被送到萧期身边的。

但是，乍然见到心上郎君的欢喜激动，早已让她无心去追究那些无甚紧要的事了。

“这是你家？”她兴冲冲地看向萧期，连声追问，“是你救了我？你怎么救得我？”

对于将她安置在自己府上，萧期其实颇感无奈。只是，天家不欲让她卷入宜阳公主参与的那些事里头，在天家与宜阳公主彻底翻脸前，这儿也算是她眼下最好的容身之处。

此刻，面对她满怀期待的目光，他也只能打破她的幻想，如实回答了她。

“女公子，我并非在救你，是奉命看住你。换言之，在天家未下令之前，你不许踏出这院子半步。”

“皇帝哥哥是打算将我幽禁在你府上？”卫萝脸上丝毫没有被限制自由的恼怒，反而满脸喜色，双眸坦诚炙热地凝视着萧期，“若是你亲自看守我，我情愿被皇帝哥哥幽禁一辈子！不过，你还是得告诉我，在我被贞毅侯府上那个暗算我、抢我马匹的狗奴迷晕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