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公主
夜晚,楚嫣坐于梳妆台前,她瞧着手中的玉凤镶金笔,忆起了国灭前夕。
当年她与莺时换上粗布衣裳,随书楠逃离了京城。
不过一日,便在途中听说了虺族血洗王宫,杀戮无数,她和莺时闻之,泣泪不止。
逃亡的路上也并不安宁,流民四窜,盗匪横行,书楠虽武艺不凡,但也难以顾全两个女孩子。莺时半路下车寻吃食,却被贼人盯上,再也不见踪影。
祸不单行。渡河时,二人误上黑船,书楠与两个贼汉战在一处,楚嫣受到逼迫,意外坠河,险些溺亡。
幸获老医师搭救,捡回性命,却落下了寒症。苏醒过来的楚嫣凭着当初书楠所说,欲出城去找接应的人,不想却再遇强人,被迫卖进了揽月楼,失了身。
身陷腌臜之地,她只能期盼兄长能找到自己,可至今她仍无兄长音信。
想到这里,楚嫣已是泪流满面,她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兄长。可又不敢去想真见到了兄长,会是什么样。
楚嫣正想着,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楚嫣将玉笔放好,拭干眼泪,她心想:莫非是玄玉?可按玄玉的秉性,直接闯进来才更像是他的风格。
疑惑间,新月推门而入。
“嫣梦妹妹,身体还好?”新月进门笑眼问道。
嫣梦淡淡道:“是你。”
新月手持纱扇,扭着腰妓,来到梳妆台旁:“妹妹这几天气色恢复的不错,还是玄玉郎君有法子哄妹妹开心。话说回来,妹妹病中也是好看,若姐姐生病,神色早就涣散的不成样子。可妹妹生病,不但容貌依旧,看着更让人心生怜惜了。”
“姐姐来这是有什么事?”楚嫣清楚来者不善。
新月拐弯抹角道:“妹妹刚来这揽月楼时,我看妹妹的美貌和气节礼数,就知道妹妹你不是的一般人。”
嫣梦道:“姐姐说笑了,我进了这揽月楼,就和这里的姐妹别无二致。”
“我听别的姐妹说妹妹这病不仅是因先前落水,更是因心结难解。我懂妹妹心中的苦,想那秦小侯爷粗鄙不堪、胡搅蛮缠、人人避之不及,怎能配得上妹妹。幸好妹妹性子柔顺,要是那清高的早就从这窗户跳了下去,哪还能由着秦小侯爷胡来。”
“妹妹家里还有人吗?哦,我忘了,妹妹你是逃难来的吧,家里应该也没人了,没人了也好,若被家里人知道妹妹做着下九流的行当,怕是连门也不敢出了吧。”
嫣梦听了这些话,字字如匕首一般直戳心房。
“听说,秦小侯爷快从京城回来了,妹妹的病也快好全了吧。可惜姐姐能像妹妹你有着倾国颜色,若是有,还能替你分担些。”新月故意叹了一口气。
楚嫣听得秦小侯爷将回,顿时面露惨白,心怵恶心。
楚嫣道:“姐姐,我今日身子不适,改日再聊如何?”
新月故作姿态道:“我许久不见妹妹,今日难得空闲来见妹妹,竟忘了妹妹身体不好应该早睡的。”
新月看了看周围:“你这里也没有人侍奉,不如我先扶你榻上休息,我也好安心离开。”
“不麻烦姐姐了。”嫣梦回拒。
“自你生病以来,姐姐还未表示关照,不如这样,我看着你躺好,我就走,也算关照了妹妹,如何?”
嫣梦无心无力再与她纠缠下去,便应了。
新月趁着嫣梦转身走至床榻的功夫,迅速偷走桌上木犀盒中的玉凤镶金笔,藏在身后。
见到嫣梦躺下,新月假惺告别,离开了房间。
嫣梦坐在床上,了无睡意。
她本是一国公主,冰清玉洁,身份高贵,可如今却沦落青楼,深陷污泽。
以她清高的心性,身陷污秽之地,便应了结此生,免受屈辱。可她心中仍抱有一丝希冀,期望兄长搭救,脱离苦海。
可一切皆是虚梦,她已无颜面对自己,更何况是兄长。即便再见,兄长目中的期许和宠爱也会变成怜惜和嗟吁,她无法忍受这种落差。
她叹了一声,楚嫣和嫣梦已是云泥之别,她如今是卑贱之身,笼中之鸟,任人摆布。
嫣梦颤身走向了窗前。她打开了窗,夜风凉寒,更催悲肠。
她向下望去,此处离地面不过几丈,跳下去恐怕也不得痛快。
楚嫣支身坐在梳妆台前,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当初珠钗满头,神采奕奕时何曾想过今日漂泊落魄,委人身下。
当真就要认命?
楚嫣忽在镜中看到自己曾经尊贵高傲的面容。
不,镜中流泪的美人面倏忽变得坚定,她是太商最高贵的公主,以前是,以后也一定是。
楚嫣取出梳妆台抽屉中的小药瓶。里面是老医师以鸢尾,颠茄,千鸟草等珍贵药材制成的假死药。
原本,她是计划趁秦小侯爷离城不在,以假死从揽月楼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