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万般寂静,仿佛一瞬间被人按下消音键。
少年看着女孩目光沉静地一步步朝他走来,最后停在他面前,近在咫尺的距离,施施然递给他一张帕子。
困惑,不安,两种情绪交织充斥他的大脑。
在之前的十八年里,从来没有谁愿意主动施舍一寸目光,靠近他,关注他。
她为什么愿意走过来,难道不嫌弃自己……脏吗?
他一动未动,视线怔怔地落在手帕那一方角落绣的“温”字上,指尖悄然蜷紧。
注意到他的目光,孟书温抿抿唇,解释道:“那是我妈妈绣的。”
安静等了会,对面这人仍然没反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孟书温有些犯怵。
不会真的有什么精神疾病,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吧……
这样想着,她深吸了口气,拿着帕子离他又近了一些。
她捏了捏自己的掌心,这是她给自己加油打气的一种方式,随后踮起脚,一点一点试探地,帮他擦去额前的水珠。
岑放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眸光动了动,像是被吓到,身体一下子僵硬无比,却没做出什么其他动作。
就这么乖乖的,任由她擦拭着自己的脸。
耳根的红色无声无息地蔓延到耳尖。
实在是太近。
她目光专注,温热的呼吸却像一只拥有让人迷失魔力的蝴蝶,一寸一寸扑在他的脸上,让他全身酥麻,不听使唤。
岑放此时此刻发觉自己是如此卑劣,竟不合时宜地萌生出一个荒唐又阴暗的念头。
他想在她帮自己擦完脸颊以后的那一刻,牢牢捕捉她的手,最好能将她永远圈在自己左右,从此画地为牢。
然而他终究是没有那个胆量。
短暂做了个不到一分钟的美梦,很快便在她抽离的那一瞬间幻灭,荡然无存。
“水房有吹风机,你记得把胸前湿的地方吹干,不然最近的天气很容易生病。”孟书温看着他说。
说完,她才想起眼前这人好像不太能理解她说的话,便叹口气,随手将用过的帕子放进他校服侧面的衣兜里。
正打算离开,孟书温记起方才老师给她的芒果软糖。
她不喜欢吃糖,反正也要到最后送人,那干脆送给他吧。
孟书温掏出那枚软糖,一并放进他的口袋:“这个也给你。”
岑放垂下眼睛。
校服原本空荡荡的口袋此时因为装了东西而略微鼓起,像一朵膨胀起来的云,连同一个隐匿的,无人知晓的角落被一并填满。
隔着布料,他仿佛能感受到从她指尖传来的温度,滚烫得几乎将他灼伤。
“那我走啦?”孟书温朝他挥挥手,也没抱希望会得到他的回应。
然而转身的一瞬间,一道沙哑的声音落入她耳中:“你……叫什么名字?”
语速比刚才快了一些,无端给人一种很局促的感觉,好像生怕她走得太快,听不清他的话。
孟书温有些诧异,原来他是可以和人正常交谈的。
那他刚才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木讷又呆板,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头人。
不过她还是善意地朝他弯唇笑笑,轻声回答:“我叫孟书温。书本的书,温暖的温。”
-
孟书温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凭着感觉在枕边摸到手机,迷迷糊糊接通:“喂……”
对面可能没想到九点多了她还没起,明显停了停,紧接着宋南方的声音传来:“还在睡呢?”
孟书温睁开眼睛,坐起来睡眼迷离地缓冲了会儿,声音还带着刚起床的鼻音:“刚要起了。”
她穿好衣服,准备去洗漱,随口问道:“怎么了,最近忙吗?”
刚问完这个问题,孟书温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果然对面语气诙谐:“孟大摄影师,你忘了我已经失业了?”
“对不起。”孟书温摸了摸鼻子,虽然对方看不见,但还是有点尴尬。
“没事儿,反正最近已经找到更好的工作了,我……”一个急刹车,宋南方的声音戛然而止。
孟书温吐掉嘴里的漱口水,不明所以,又看了一眼屏幕,确定没掉线,又重新把手机贴近耳边。
宋南方轻咳了一声:“给你打电话也没别的事,主要是想还你雨伞,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我把伞给你?”
“伞?”孟书温茫然。
“你上次不是借了岑放一把伞吗,他让我帮忙还你。”
不是说了不用还,怎么还让别人帮忙还给她。
这难道是……不想欠她任何东西的意思?
思及此,孟书温嗯了声:“那就今天下午吧,你有时间吗?”她随口报了地址。
“有有有,那就今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