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篇
你知道父母去世后,身为子女要做什么吗?
要先开具《死亡医学证明书》,换取《居民殡葬证》,去派出所销户。
再联系入殓师,给逝者净身穿衣,布置灵堂,举行告别仪式。
之后殡仪馆会来接运遗体,送去火化,家属可以领取《骨灰寄存证》和火化证明。
最后购买墓地,落葬。
“小妹儿,墓碑搞好咯,我们走嘞,工钱啷个结算?”
夏天的陵园内,两个工人擦了把汗,看着面前发呆的姑娘。
沈意安被这一声唤回现实,掏出钱包同工人结算:“辛苦两位大哥了。”
工人走后,来了一个中年男人,和她并肩而立,看了眼墓碑上刻的字:
——先妣:著名作家、出版人沈君茹女士之墓。
男人沉默着把手里的一束红玫瑰放到碑前,然后拍了拍沈意安的肩膀:“节哀。”
“谢谢你,刘叔。”
一个月前,沈君茹在家中突发恶疾去世,死在工作了半生的书桌上。
而那时,作为女儿的沈意安在外地,筹备手下艺人徐萧扬的首场世界巡演。
那个立夏傍晚,所有人在各自工位上忙碌着,等着流行天王徐萧扬的劲歌热舞点燃这座城市。
沈意安站在舞台后边的主控区,拿着对讲机和导播核对换场VCR素材顺序,催促舞美弄好场景所需的灯光。
开场前一刻钟,一个小助理把手机递给她:“沈总,你电话,响很多遍了。”
那是她的私人机,知道者寥寥无几,她看了眼屏幕上,随手按了挂断。
之后屏幕上显示有12个未接来电。
她想,老太太应该知道她在外地忙工作,不至于这个节骨眼没事找事。
等演唱会正式开场,她才拨回去。
很快,电话那头接起来。
“喂,是沈君茹女士的女儿吗?”是个年轻男孩的声音。
听到陌生的声音,她感到诧异:“我是,你是谁?”
“沈女士今天早上10点去世了,你赶紧来……”
后面的话,她全都没听进去。
她觉得自己的耳朵被演唱会两侧音响发出的声浪震聋了,有点耳鸣,嗡嗡的。
“喂?喂?”电话里的人叫了好几声。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挂断的。
手机落回口袋里,目光望向灯光绚丽的舞台,视线模糊成一片苍茫的白雾。
被职业精神强撑着,等到徐萧扬唱安可曲,她才匆匆和执行经纪交接工作,买了最快的航班,坐上那趟回家的飞机。
看着机舱外翻滚的云海入神,后排小孩看到空姐的推车,对身边的母亲说了句:“妈妈,我想喝果汁。”
她终于压抑不住,滚烫的泪犹如泉涌,身体在座椅上颤抖。
妈妈……
她没有妈妈了。
处理丧事花了半个月,因为没有提前买好墓地,联系人的时候,费了一番周折。买墓地,刻墓碑,下葬,守灵,皆是她和沈君茹生前的男友刘教授一起处理的。
徐萧扬办完开场演唱会,打来电话安慰她几句,叫她多放几天假。
沈意安应下了,工作近十年,第一次放了那么长的假。她现在无法立刻投入高强度的工作,在母亲家住了几日,整理了一遍遗物,拒绝了律师会计核对财产的要求,抱着母亲生前养的一猫一狗回到自己家。
又歇了两周,直等到端午过后,才从颓废悲痛的气氛里缓过劲来。
这天一早,她刚进公司,徐萧扬的宣传经纪甄真立刻不自然地站起来:“沈总?……您怎么来了。”
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还不擅长隐藏情绪,表情看起来有些慌乱。
“怎么?”沈意安瞥了她一眼,拿着咖啡,朝徐萧扬的办公室走去。
敲门前,听到一句亲昵娇嗔的叫声:“哎呀,你弄疼我了。”
她顿了一秒,按住门把手推开,门内抱在一起的男女看到她的脸,都停住了动作。
“……你怎么来了?”徐萧扬松开怀里娇柔的女孩,有些尴尬。
沈意安平静的眼眸里泛起一丝波澜,打量着面前这个女孩,年轻甜美,像刚成熟的水蜜桃,一口咬下去,能溢出青春的汁水,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女演员周佳晗。
周佳晗见了她,逃也似地跑出了办公室。
沈意安把咖啡往桌上一放,开口是低哑的声音:“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什么时候?”
徐萧扬明知故问的反应,令沈意安一向克制的脾气忍不住爆发:“我问你们俩又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什么叫搞在一起。”徐萧扬上来拉她的手,状若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背:“公司有意让我们合作下部戏,她来找我对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