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果然依皇后所说,太后很快便派了三四个嬷嬷来。
她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也都是太后用惯了的。也许是和常年礼佛的太后处久了,又或许是她们年纪也都大了;个个眉眼温和,颇有慈眉善目的意思。
柳云绮倒没想到,为首的那位居然便是入宫那日提点过她的人。
柳云绮到底还是小孩子,虽说和那位老嬷嬷也就见了那日一次,也算不上什么交情;然而在宫中乍一看见认识的人,居然涌上了几分信赖之情。
这也就说得通了。她是太后宫里的嬷嬷,怪不得
她颇有些恭敬的问安:“有劳各位嬷嬷了。”
一番交谈下来,她才得知当日那位老嬷嬷姓唐。她见唐嬷嬷只是隐秘的对她笑了笑,并不和她很熟络的样子;柳云绮于是也闭了嘴,没有上去攀交情。
这些嬷嬷人看着和气,然而教起规矩来却是丝毫不让,仿佛连眼睛都变成了西洋镜似的。
柳云绮也才入宫几日,唐嬷嬷虽告诫过她要摆出主子的架子,然而这种并不是一时片刻都能转换过来的。
柳云绮如今看到宫内的小宫女之流都还避着走,更何况面对这几个颇有资历的老人?是以她大气也不敢出,只一心一意听着她们教导,也不管自己身上酸累。
一个上午,她从行、走、坐、立开始学;到后来便是一些繁琐的礼节。例如向宫中妃嫔如何问安,向太后之类的又如何请安,不一而足。
有时候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那些嬷嬷便让她来来回回练上十几二十遍,手臂也一直举着,早就酸痛至极。然而柳云绮硬是咬牙撑着,连叫累都不叫一声。直到唐嬷嬷赞许的点了点头:“五公主辛苦了。今日便到这儿吧。”
平心而论,她平民出身,对宫内有些规矩实在不能理解。可寄人篱下,连脑袋在不在都是龙椅上那位说了算的。今日学规矩事小;将来若是她不知何时犯了错,掉了脑袋那才是大事。既然入了宫,自然也没有性子可言了;小脾气这种东西,没了父母在旁,也只能收着。
那几位嬷嬷却十分满意,结束了也不急着离去;反而留下来夸赞她道:“五公主虽未学至大成,然而性情却极好,肯下苦功。假以时日,必定能一鸣惊人。”
能不能一鸣惊人,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还没学出个公主的样子来,就要被拉到人前,叫别人看看自己是骡子还是马了。
太后派了人来,说三日后请众皇子公主去她宫中闲话家常。
太后这类人物,柳云绮向来只听说过,在她眼里算是和神仙一样神奇的角色。然而现在太后派人来请她了,虽说她有千百个不愿意,但也推脱不得。
听嘉诚说,起因是太后近来有些乏力,王美人于是跑去侍候。其实王美人不大得太后喜欢,然而她侍奉在侧忙前忙后的,太后也不得不得给她一点好脸色。王美人心里有些得意,就不由多了几句嘴,大意是您身子不爽利,也不见那些公主皇子多来几趟。
其实除了柳云绮,这几日宫中皇子公主多多少少都去过了太后宫中;到了王美人嘴下却像是这些孙辈多没孝心一样。不过太后到底年纪大了,被王美人这么一说,便觉得寂寞起来;王美人于是提议叫他们来太后宫中一聚。
其实太后老人家,原本压根没想起来柳云绮这个新添的便宜孙女。谁知王美人末了添油加醋一番,说柳云绮规矩学的多么多么好、人又是怎样的妙,十分的讨人喜欢。太后于是被勾起了兴致,特地嘱咐了去德妃宫中的人把五公主也叫上。
德妃得知是王美人多的嘴,当下狠狠拧了拧自己的太阳穴,满脸头痛又无奈的样子:“那个长舌妇,一日不多嘴便浑身不舒服!好端端的非要提一嘴我宫里这个新来的,就她长了嘴呢!”
嘉诚见自己亲娘一幅恼火的模样,还是没心没肺的嘻嘻一笑:“丑媳妇都总要见公婆,便宜孙女也总要见祖母哪。五妹妹心细,又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人,早点去见见皇祖母也好啊。”
德妃被这话逗得噗呲一笑,又佯装恼怒:“什么公不公婆不婆的,瞧你满口尽说些什么?本宫瞧你是几日不抄书,手上又发痒了!”
嘉诚连忙做正经状举手讨饶:“成,千错万错都是女儿的错。女儿闭嘴,可不敢让污言秽语脏了您耳朵。”
眼见着德妃举手威吓要打她,嘉诚立马一蹦一跳的跑远了。
德妃也没心思去计较,板起脸对柳云绮严肃道:“你入宫后向来很有分寸,这次也一样,自己知道该怎么表现。”
她漫不经心的看了柳云绮一眼:“本宫丑话说在前头。你若哄太后高兴了,得的是你自己的脸面;你若是惹太后生气了,自然也得你自己担待着。”
柳云绮听到她说这话也不奇怪。
说到底,德妃“收养”了自己这个女儿,表面上自然是千恩万谢。然而心底,德妃虽不至于说为难自己,但是她柳云绮究竟不是德妃的亲生女儿。非亲非故的,自己若是惹出什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