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缠身
“哥哥——”
宋意一声惊恐之音冲破喉咙,极力扒开人群想要往前冲,奈何前来白相寺祈福香客里三层外三层聚拢拥挤。
她向前一步便被巨大之力推搡着往后倒退几步,眉目急色,面容愁云,粗衣包裹着单薄背脊硬是不服输般向人群前端钻去。
今日不知出了什么大事,一群士兵冲进白相寺,将寺中香客围起来,又不知从哪里抓住一帮流民。
她刚来寺中寻哥哥宋海意,便被士兵当做香客,扔进了被包围住的人群中。
抬眼向流民之处望去,他们衣衫褴褛,头发凌乱,有人无助下跪,有人抱孩默泣。看管流民的是另一帮官兵,手持长刀,神情冷峻,似不把流民放在眼里。
而她的哥哥误进流民之中,冷刀之下折射出哥哥惊惧之色!
哥哥与流民阿桑是为故交,今日与阿桑哥哥约好相聚,岂料官兵围剿,一瞬之间风云巨变。阿桑哥哥这帮流民原是北定之人,后战争四起,农民无粮,辗转来到顺安城。
恰巧太子修建园林急需人力,将流民安置在白相寺参与园林营造。园林主修之人乃原工部尚书王知砚,因修建园林莫名死亡,圣上大怒,波及太子,太子三废,流民连罪。
越过人群,依稀之间能够看见那原本雍容华贵废太子,此时金冠倾落,丽服脏污,眼神迷茫,跌坐于地。而站在废太子前面那人,蝉衫麟带,睥睨一切,手持长剑,剑尖含血。
“母后......”废太子缓缓直起上半身,小心翼翼伸出手握住皇后所持剑尖,不知想要做什么,便被一旁将军一把拽了回去。
长剑划过他掌心,无情吞饮着这帝王家唯一仁德血脉。
皇后另一脚踹开跪地求情幼子,弯腰揪起废太子,强硬将手中龙佛剑塞进废太子手中。
一手制住废太子,一手操控着废太子持剑那只手,表情狠戾,将剑刺入为首跪着那人胸膛中,二人合力斩杀流民。
“哥哥!”
后边人群中一声惨烈叫唤被人声噪杂压了下去,唯余几声呜咽。带着透骨憎恨与不甘,恶狠狠向那双手沾满血的母子二人望去。
长剑顺势拔出,被刺那人轻晃着脑袋忽然朝人群中一处望去,面上带着些许笑意,似有安抚之味,嘴唇微动,不知说了些什么。
她有些呆愣对上哥哥含笑双眼,看到哥哥安慰笑意,心中恢复几丝平静,那微微张启唇瓣透过风起云涌告诉她:
别怕,哥哥给你买了木雕。
那乌色唇瓣缓缓闭合,男子无力向前摔去,胸前朱红鲜血大量流出,浸染了白相寺这佛前圣地。
“不要!不要啊!哥哥!不要走!”
她似断尾狼王,发疯一般往前冲,想要冲开人群,冲开官兵,来到哥哥面前。
前方官兵同样极力将躁动人群往后压制,她还未来得及反抗便看见,那废太子手持长剑和皇后二人肆意屠杀弱小流民。
看见流民一个接着一个无力倒下,鲜红血液洒满白相寺殿前,寺中钟音阵阵响起,像是在歌颂帝王雷霆手段。
她难以置信般望着废太子背影,后者突然转过身来,逆着日光,脚踏佛音,带着嗜血野性舔.舐.唇瓣,手举起龙佛剑对准了她,声音严寒,残酷无情:
“杀!”
周围人全部散去,她不知何时来到哥哥身边,费力拖起哥哥尸体往后一步一步退去,口中喃喃:“不要,不要杀我们!”
持剑之人不顾她满口求饶,冰冷无情将剑刺入她胸膛,与最开始向皇后求情模样天差地别。
“不要!”
她捂住胸口,匍匐在地,她不能死!决不能死!
似是真切感受到身体内血液流失,阵阵寒意四起。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将颤颤巍巍爬起来的她重重打了回去。
她紧紧抱住自己,原本充满凉意的身体此时却无端发热,头脑昏沉,渐渐看不清楚持剑那人模样,只看见无尽黑夜。
黑夜无边无际似是泼了一碗浓墨,倾盆大雨席卷而来,发了狠劲冲刷着浓墨。
她身着单薄粗布麻衣匍匐在雨地中,整个头了无生机耷拉在一处水洼里。
另一人行色匆匆撑着一把破旧纸伞从院内走出来,急速行走引起水渍飞溅。
推搡着水洼里那人,声音急切得有些发颤:“宋海意,宋海意,快醒醒,可莫要死了去。”
似是担心地上那人没了气,便伸出食指在那人鼻息处探了探。在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气息后,连忙又使劲推了推,心中却惊讶:
今日下午看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也曾来探过他的鼻息,那时气息微弱,以为他熬不过去,没想到他命大,硬生生熬到现在。
梦意朦胧般像是听见有人在耳边大声呼喊,待清醒过来时冷地忍不住打了个颤。眼前一眉目急切的男子半蹲在自己身边撑着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