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花
然后呢?”一身黛色纱裙的少女托腮道,一双滟滟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湛蓝湛蓝的夜幕上悬着的一轮弯月。
“然后?”中年老男人眯着眼,醉醺醺地饮尽了杯子里的最后一滴酒才慢吞吞道“不告诉你”。那语气活像个揣着秘密却骄傲地谁也不告诉的小孩子。
说罢摇摇晃晃地回了他的小卧房。身高马大的男人似乎与这矮□□仄的卧房并不相称,可也没办法,谁让他高风亮节,把他舒适的大卧房让给了哀莫大于心死,半死不活的着黛衣的女子。
这女子正呆呆地望着深沉的夜幕。连星子都没有,就一个孤零零的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可她偏偏爱这样看,一天又一天。仿佛自己也成为了月亮。
穿黛色纱裙的阿箫终于决定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筷,吹了豆灯歇息了。
天微微亮清脆的鸟啼一声声回荡在空寂的山间。笃,笃,笃的声音没能把床上困倦的阿箫吵醒,于是耐不住性子的花背用嘴掀开了微微露着一条缝的窗户,扑棱一声飞到了阿箫床头啄着她的头发,阿箫嘟囔了一声迷迷糊糊地起床了。
一开门,一大片灰的黑的,花的大小鸟儿一窝蜂地扑棱着翅膀,歪歪斜斜地朝阿箫身边聚拢。一睁眼就能看见这些活泼泼的生灵,叫人觉得活着也多少有几分趣味。
回身进屋,片刻后拿出一个小斗来,随手一抓把里面的谷子撒在这些鸟的背上,翅膀上。一群鸟咕咕哝哝地啄完了谷子还意犹未尽缠着阿箫,更有甚者飞去啄阿箫的衣裳,趁着一双利爪抓着阿箫的头发打秋千,阿箫只得松了手里的斗,伸着双手去抓那只灰头的断尾。
“都喂了鸟你就要饿肚子了,我的粮食可不多呢”立在门边的郑云笑道。
阿箫看他一眼也不作声,只默默着兀自烧水泡茶去了。
说是茶却也不能算。那晒成铁灰色的半寸长的小丁子经热水一冲,跟初春三月经了一夜春雨的笋子似的噌噌地绽开了,在紫砂壶里沉浮几圈现出了一枚完整的叶子形状。只是不知这叶子是采的新生的嫩芽,还是原本长开了就只有这么大。
郑云大刀金马地坐在一截矮矮的树墩子上,拿起茶杯先嗅了嗅那氤氲的雾气,一阵苦香冲鼻,灵台清明,早起的那点倦意也一扫而光。
没有人愿意吃苦,可吃过苦的人总也不肯忘了曾经吃苦的滋味,甚至还以其他的东西来铭记那些苦,好像有什么别的东西蕴在这苦里,哪怕时过境迁也舍不下的。
“我去河边打鱼去了”郑云顿了顿,又乐呵呵地道“捕了鱼回来下酒,这山泉里长出来的鱼再鲜美不过”。说着还吸了吸鼻子,好像已经闻到鱼肉的鲜香似的。
郑云把那张破破烂烂的渔网随便往背上一甩,摇头晃脑,没腔没调地唱道:“别时莫厌醉金杯,别离多,欢会少”悠悠地去了。
这本就人烟稀少的林子一下子更安静了。就连方才叽叽喳喳,响成一片的雀鸟啄尽了吃食后也散入无边的山林里,躲得无影无踪。
四下里一点声响也无,连这空气都凝着了一样,阿箫抬头望着瓦蓝瓦蓝的天,这天宽宽阔阔;低头看看这无垠的林海,这海无边无际,远处是清晨水雾蒙蒙的远山,莽莽苍苍的林子,仿佛这广阔的天地都被眼前这绿意浸染,从上到下,从远到近全是深绿,浓郁的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看得久了,只是心头似乎也被这深绿却又空荡荡的山野给偷了,空荡荡的怕人。
“你怎么来了?”郑云正光着脚,高高地挽着裤腿踩在膝盖深的水里躬身拉网。
“看你打鱼”。阿箫看了看他那空荡荡的鱼篓,转身在溪水边寻了一块被河水冲得圆滑滑的大石头坐下,呆呆地看着脚下清粼粼的河水,和那荡漾的水波里静默的圆石。
郑云忙里偷闲看了她一眼却突然“哈哈”笑了一两声。
“笑什么?”阿箫问,语气里并没有半分好奇。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趣事来”。郑云没有吊人胃口的爱好,想说的话你不问他也会说,不想说的话也从不会给人一丝一毫能窥见的蛛丝马迹。
于是,他也不等阿箫反应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有一回我去藏剑山庄,中途歇了个客栈,刚好客栈里也有几个江湖中人,两桌商人打扮的汉子,那商人里领头打扮的男子似乎是喝得多了,开始大放厥词,“这人哪干什么都好,就是不能读书,读书读书,说得好听,什么圣贤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几个习惯了刀光剑影,喊打喊杀的江湖人自然毫不理睬,可是一个坐在大堂角落里的一个长衫书生却忍不住皱了眉。
“那些长衫儒帽的人看着一副人模狗样,其实私底下偷鸡摸狗,趁夜爬墙,嘴里说着商人一身铜臭眼里头却盯着人家的鼓鼓囊囊的荷包不放,还日日以读书人自居,清高的天上地下都不放在眼里,孔孟没学懂却沾了一身穷酸气!”这醉鬼一转眼刚好与盯着他的长衫书生对上了。倒像是专对着这书生说的一样。
这书生也不着恼,只扬眉旁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