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青梅
一点类似香灰的粉末被悄无声息地洒下,小雨仍淅淅沥沥地,蒸腾的水雾却无意中助了药效,阿箫闭着眼估摸着距离,忽然发难,手腕一翻,只听耳边微弱的破空声飞逝,几枚牛眼大小的丸子飞出,在坠地瞬间猛然爆开,腾起的粉黄烟雾转瞬之间便淹没了丛林树梢,虽然由于下雨,削减了效果,可对付这几人已然足够,马车慢腾腾的转了一个弯。
埋在烟雾的几人眼看暴露,就要拼尽全力速战速决,偏偏马车一拐弯又生怕被甩掉,烟雾里灰头土脸地奔出几人,手握长刀,呼吸间就要杀到,阿箫面无表情地偏头,细细听那风声,在刀尖已经触到马车边缘的瞬息,手腕一翻一转,细入牛毛的针悄无声息地刺入肌肤,针尖浸的那一点毒如得了甘霖雨露的种子,瞬间抽枝出条,伸出的枝叶眨眼间蔓延全身,几乎在他们感觉皮肤轻微刺痛的那一瞬间,药物已经起了作用,攻入心肺。
身后嘭的一声闷响,几条廉价的性命便倒在了南来北往的大道上。
这条道上,有人离家有人归家。离了家的人兜兜转转还会回家,回家的人也还会在外奔波,可是终归他们还有家。
而躺在地上的这些人,他们从来都没有过家,也从不敢奢望有家。他们如他们之前之后的那些人一样,不知道自己何时去死也不知道会死在哪里,他们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空洞洞的目光望向广阔的天空,等着。 是否有人来埋他?可以让他入土为安,可以在下辈子投个好胎,也可仔细尝尝灯火寥落的人的生活?
雨淋了个透,火折子吹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能引燃那些湿淋淋的枯柴。万事不知的吴显蹲在地上被烟熏的眼泪直流,拿衣袖抹脸,大声喊道:“不然咱们再往前走些路去找个人家投宿吧”。
在林子里弯腰想寻些干柴的阿箫闻言默不作声,过了会儿才抱着些柴回去。吴显已经完全放弃了烧火的希望,正坐在马车边上歇着。阿箫看看还冒着浓烟的湿柴一眼,将自己找来的柴火塞进灰堆里,将扔在一旁的火折子吹着了,向灰堆里送去。浓烟更剧烈了,被风一吹,能熏到方圆二里地。
“看吧,我说烧不着”吴显不悦道。阿箫看他一眼,从柴里抽出一截竹子,从中间一折,刚好成了两只通气儿的竹筒,阿箫对着火堆吹了一阵,果然真燃起了一簇微弱的火苗,阿箫没着急动它,等那火苗烧的旺些了,才往上轻轻放了几支细细的枯柴————火生起来了。
吴显一下子跳下马车,提溜着药铫子眉开眼笑地过来了。
“过了这片林子再往东走,就是你那亲戚家了,明日便可分道扬镳了”。阿箫捧着药说道。
“好,那你也快到了吧?”吴显将湿柴往火堆边上靠靠,一会儿烤干了便可直接续上了。
阿箫点头,这就算告辞了。
翌日一早,牵了马照旧上路。虽只跟那人一起走了七八日,忽而一身轻松却像落了什么。那个名叫吴显的书生是个陌生人,有时又觉得像是某个自己认识的人。有些奇怪,但阿箫无心探究这点微不可道的心绪,只快马加鞭免得误了正事。
庆都虽是个小城,倒也有七八分的繁华。酒旗招子顺着风飘扬了一溜,站在街头望不见街尾,门口的小道上挨挨挤挤地塞满了摆着各色吃食玩意儿,阿箫牵着马立在热闹的路口,静静看了几瞬,面无表情地转了街巷间的小路,七拐八绕地转进了遇春坊的后门。
早有人候在门内,一听见动静忙打开一条门缝眯着眼仔细瞅了瞅,眼见阿箫隔着门缝打了几个手势这才放了心,让出门待阿箫进去了这才牵过马进去,还不时回头看看,怕有人盯梢。
遇春坊虽与京都的明月楼无法相比,在此地也还算个富贵去处。
春风得意的老板春娘正躺在层层粉纱轻幔后,素手撑了头,半躺在美人靠上闭目养神,直听见外面人小声回了句“到了”,这才慵懒地睁开一双滟滟含春水眸,站起身来扶正满头华彩的珠钗,理理轻薄的彩绣纱裙,认认真真地向阿箫行了一礼。道:“请随我来”。
片刻后,装饰华美的精致马车,飘着一路甜香招摇过市。已然换了侍女装扮的阿箫紧跟着春娘迈入了金府的大门。
湖中心的凉亭早有一位年过半百的男人悠闲地坐在那里,喝着凉茶,有一搭没一搭地拈着一旁侍女手里捧的冰镇鲜果吃。眼看着春娘扭着腰肢款款而来,花白的胡子里微微露出一点笑来。
“让你出来一趟可不容易”金老爷笑道:“又扎哪个男人的怀里起不来了?”
春娘装模作样地拿帕子扇风,带着一身甜香半倚半靠在金老爷身上,半埋怨半撒娇道:“还不是这天太热了呢,前日都差点中暑了呢”。
“热?热好说呀”金老爷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向她肩,只是轻轻一滑,便把上身露了一半。大庭广众的,金老爷全然不顾忌,旁若无人地低头往她怀里深深一埋,使劲吸她身上的香味。另一手摸在后腰手渐渐往里伸去。春娘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却配合地搂着他头,一旁的侍女大气不敢出,只低了头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