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

简遥正在专心致志地剥龙虾，听到这话，她回了声“还没”，抬手把晶莹剔透的龙虾肉放进嘴里，那个味道，可真是鲜美！她幸福的连眼睛都眯起了。

饭桌上的气氛有一丝微妙，姑姑似笑非笑：“我听说大四毕业生都是上半学期就定下工作，你怎么还没定呢？”

简遥嘴里嚼着龙虾肉，含糊回道：“我不着急。”

二婶接过话来：“遥遥是不用着急，现在学计算机的可容易找工作了，我同事的儿子，也是明年毕业，签了一家大公司，月薪有一万五呢！”

简遥吃龙虾的动作稍顿，抬眼：“应届生的工资都有这么高？”

她也准备招人，正在寻思，应该开多少工资，故有此问。然而听在亲戚们的耳中，则是她找工作不顺、很羡慕别人的高工资的样子。

二婶笑道：“是啊，我也很惊讶，刚毕业的学生竟然能拿到这个数，我们单位的局长明里的工资都没那么高。”

噢，那暗地里应该捞了不少，简遥默默补充。

姑姑一脸不以为然：“干IT太累了，不适合女孩子。我觉得遥遥还是应该找份老师的工作，或是去考公务员。工资是低了点，但稳定，以后结婚了也好顾家。对了，遥遥，你还没谈对象？”

简遥茫然地摇头。

简妈妈笑着给简遥打圆场：“我们遥遥不急，我从小就教育她，宁缺毋滥。我和她爸爸结婚时，也都三十好几了。”

“你这个当妈的，可真是心大！”姑姑撇撇嘴，“真等到她三十四十嫁不出的时候，你就急了。我说女孩子啊，还是早点结婚，找个可靠的男人，工作嘛，找个轻松稳定能顾家的，工资差不多就行了。”

坐在对面的大堂姐噗嗤笑出声来：“姑姑，你这套理论已经过时了。现在男的找结婚对象，要看女方的收入，学历，户口，有没有房子车子，父母有没有钱……什么都没有的话，人家才瞧不上呢！”

简妈妈惊讶地说：“不会吧！现在的男孩子怎么这样？指望女方养家？太没有男子气魄了吧！”

大堂姐笑道：“反正婶婶家有钱，遥遥不用担心没嫁妆！”

简遥只觉话题好尴尬，恰在此时，她的手机响了，低头一看，是凌昊！她急忙对大家说了声抱歉，拿着手机就往外走。

跑到外面阳台上，把满室喧嚣抛在身后。简遥接通电话，轻轻喂了一声。她有些不敢相信，凌昊竟然会主动给她打电话。

“简遥，新年快乐。”

电话那头的男声低醇悦耳，一如圣诞之夜，简遥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宁静了下来，连着迎面吹来的寒风都温柔起来。

“凌老师，也祝你新年快乐。”她觉得自己这一刻的心情是虔诚的，她从没有这样真诚地祝福过谁。

凌昊没有立刻回话，但她能感到，他正在电话那头微笑。

“在干什么呢？”凌昊问。

“吃年夜饭。”

“那打扰了。”

“没有没有。说实话，我真是谢天谢地，你打来了电话。”

“哦？”

简遥于是说了一下刚才饭桌上的情形，凌昊轻轻笑了起来，他问：“你怎么不告诉他们，你在创业。”

“不想。”

“为什么？”

“就是不想，和他们没什么好说的。”简遥回道。婶婶说学计算机的工资高，姑姑说女孩子应找份轻松稳定能顾家的工作……她要是说她要创业，不知他们会惊讶成什么样子。

凌昊笑意加深：“突然想起，你借我的那本《海伯利安》中，有这样的话：不要把诗献给任何人，除非诗人。前面还有一句话好像是……”

简遥笑着跟他一起念：“当你遇到一名剑客，和他手中的剑交战。”

两人同时大笑出声，隔着电话，能听到彼此愉悦的笑声，还有，某种心领意会的神交。

简遥从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美妙的感觉，某个人，你和他相距遥远，却心有灵犀，你们喜欢一样的书，一样的诗歌，对人对事的看法，都如此默契。

不要把诗献给任何人，除非诗人。所以，她才不会和不懂她的人聊她的理想和抱负。

天空响起烟花爆破的声音，简遥抬头，只见一朵朵烟花，在夜空绚灿绽放，流星焰雨，袅袅飘落。她握着电话，欣喜地说：“我们这边在放烟花，你那边呢？”

“我这边？……现在是白天。”

“白天！你不在国内！”

“嗯，我在纽约出差，现在是早上8点。”

“你不和家人一起过年吗？”

简遥禁不住为凌昊感到难过，大年三十，万家团圆的日子，他竟然一个人在国外孤孤单单。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默了一下：“我小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母亲改嫁，我是奶奶抚养长大的，奶奶前年去世了。所以，我没有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