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相见欢(一)
那年春天,燕归来,掠水而过,将平静的湖面惊起阵阵涟漪。
今日是谢公八十岁大寿,叶青梧随父母一同去谢家老宅子给谢公祝寿。
车子停在一处旧宅子前,双开大门落了红漆,两边的壁上更是冒着嫩芽芽的草,宅子里的树冒出头来,颇有些一枝红杏出墙来的趣味。
可谁又能想到,这宅子曾是民国一位药材商人的府邸,原是极为奢靡,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终究斑驳了痕迹。
他们刚下车,那个穿着蓝色秀木兰花旗袍,站在台阶上的女人就迎了上来,这是叶青梧的姑姑叶兰徽,在叶青梧还未出生时就嫁给了谢公长子。
叶青梧一见叶兰徽,直直地扑了上去。她对叶兰徽感情极深,不光是因为她是姑姑,更因为,是姑姑将她抚养长大。
叶兰徽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还没来得及与她说话,下一批客人便到了。
她须去招待客人,便让人引着他们去大堂,等忙完了再去找她们。
叶青梧见了朝思暮想的姑姑,心中雀跃,步伐也轻快了不少,逐渐失了仪态。
母亲见了,皱着眉头道:“注意仪态,今日燕北谢家也会来,莫丢了你姑姑的脸。”
谢家分为嶂溪谢家和燕北谢家,他们同属一脉,分于民国。
民国时期,战火不断,为保护嶂溪的文物,谢家一分为二,主家护送文物去燕北避难,庶家一脉留守嶂溪看护祖宗留下的基业。
“燕北谢家来的人可还是那个漂亮的婆婆?”说是“婆婆”,但那人并不老,只不过她与谢公同辈,叶青梧随谢家小辈叫,便称一声“婆婆”。
“不知道。”母亲说。
母亲不知道,她便自己找,一双好看的眸子四处看,只是,她还未找着那位“婆婆”,她们就到了大堂。
母亲不许她再东张西望,帮她整理好衣裳,带着她走进大堂。
大堂里,谢公坐在主位,其下坐的都是谢公好友,嶂溪德高望重的老人们。
但独有一人十分奇怪,他看着不过二十出头,却坐在了谢公左手边,正静静地喝着茶。
正因他年轻,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目光,也不顾旁人,直直地打量起这个喝茶的男人。
他穿着深灰色风衣,内搭白色的衬衣,很简单的装束,可叫她越看越移不开眼。她想看看他的面容,可他手中的茶盏挡住了。
她的好奇心越发重了,就那样眼也不眨地瞧着他,只等着他放下茶盏,让她看个明白。
她看得起劲,后脑勺却传来了拍打的痛感,她忙转头,只见母亲沉着脸说:“谢公叫你。”
她这才想来大堂的目的是为拜寿。
只叹,男人误事。
她转头看着坐在主位上的谢公。
他穿着朱红色的唐装,虽是个八十岁的老人,可看他的面容却像个五十岁的人,精神矍铄,一点也不显老态。
谢公右手正顺着胡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青梧在想什么?老头子叫了你几声都没答应。可还在为上次猫儿吃你的鱼生气?”
经他这么一提,叶青梧想起了这件事。
三个月前,叶兰徽生日,她正发愁送什么时,卖锦鲤的从她身旁路过。
她一瞧框里的鱼长的可爱,又想它寓意好,便买了两条锦鲤当做贺礼准备送给叶兰徽。
那日,她进了屋子,刚要上楼,佣人说门外有人找她。她便将鱼缸递给佣人,而佣人有事要做,就将它放在了桌上。
等她再回来时,鱼缸只剩缸,缸旁边,谢公的猫儿正慵懒的舔爪子。不用想,便知锦鲤成了猫儿的果腹之物了。
俗话说,打狗看主人,猫儿犯了错,自然是要主人承担。虽说是佣人将它放在桌上,才让猫儿有了可趁之机的。可锦鲤之死,猫儿占主要原因,所以她提着猫就去找谢公要个说法。
谢公不承认猫儿吃了她的鱼,说她在碰瓷。
她说谢公这个人不厚道,自己的猫儿吃了鱼不赔不说,还指着受害人碰瓷,简直没有王法。
就这样,双方不依不饶的拌起嘴来。
姜是老的辣,叶青梧年少轻狂,嘴虽利索,但缺乏锻炼,说话的逻辑不如谢公,败下阵来。
她输了气势,更输了鱼,心里气呼呼的,后头再去谢家,死活不跟谢公说话。直到谢公买了两条新的锦鲤赔给她,她才勉强跟他说几句。
当众被提糗事,叶青梧羞涩起来,白皙的脸颊上更在一瞬间浮现出一抹绯红。
她不满道:“我可没有这么小气!”
谢公摸着花白的胡须笑着说:“你这丫头可不就是小气么!若我不买两条新的锦鲤赔给你,你指定要跟老头子冷战大半年。”
“才没有。”她才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也就一周不跟您说话。”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可独有他,没笑,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