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情正浓(一)
回到市中心天已经黑了。
他收完东西,差不多五点的样子。这个点回市中心,不至于天黑,但半路杀出了个谢公,非拉着他吃了饭才能走。
盛情难却,他答应了,也顺势留下了她。
她还记得当时他说:“青梧也要回市中心吧,不若一同吃饭,吃完之后,叔叔顺道送你回去。”
都不待他回答,谢公便决定了,让送她的司机回去,等吃了饭,谢槲洲送她。
谢公走后,她掐了他一把。
他不生气,低笑着说:“让你来帮我收东西,你却在我房间里睡觉。不得陪我一起吃顿饭做补偿?”
她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红色。或许是因为他房间里点了檀香的缘故,她靠着椅子,不知不觉就睡熟了。
“脸红了?”他想看一看,她却背过了声。
她答:“没有。”
“真的?我怎么瞧着了一抹红色,和那天边的霞光……”
他还未说完,便被她勒令禁声。
他将她送到住所,她下车同道:“晚安。”
他也回到:“晚安。”
她这转身离去。
天上星星闪烁着光芒,月亮的光辉是温柔的,四周是嘈杂,而于他而言是静默的,因为他的眼中,只有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那背影彻底消失,他才离去。
隔了半个多月,他们才再见面。
仍是在展会上,这次展出的是民国时期一些老物件,她感兴趣,约了他一同去。
他们在展厅门口碰面,见面第一句便是打趣她:“太阳从东边出来了,这么久,总算能见大忙人一面了。”
“少拿我打趣。别以为你辈分高我就不敢打你。再说,我是真忙。报社一天多少工作量,你不知道?”
“知道。知道。”
他们进了展厅,这次展出的东西与民国下层人民有关,看着那一张张悲惨的照片,她几欲侧头。这一段历史,太残酷了,百年屈辱,国不成国,家不成家。
泪水几次欲落,但想着这里人多,终是忍了下去。一双手,忽然伸到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转头看他,他说:“哭吧,这样就不会有人看见。”
她哭笑不得,亦不知该如何回他。
这人,该怎么说他呢!到还真不知该怎么说。
他们往展厅里面走,停在一个展柜前,这里摆了些民国女子用的首饰脂粉、穿的衣裳裤子。
她对衣裳裤子不感兴趣,只看首饰脂粉,其中一把银做的梳子最吸引目光,它上面不光雕刻了精美的山水,还刻了一句柳永的诗——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由此可见,是男子送于自己心上人的。
民国爱情,十有九悲,也不知他们的结局会怎样。
她叫了他名字,想与他讨论一番,却未听到答复,她转身一瞧,她正对着衣裳裤子的展柜发神。
她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看的是配套的红褂红裙,瞧形制,应当是一件嫁衣。
这有什么好看?莫非是嫁衣勾起了相思,他有喜欢的人了?
她拍了拍他的肩,他回过神,她试探性问:“怎么对着一件嫁衣发呆了?想结婚了?”
据她所知,他没有女朋友。
他摇摇头,回答她的问题:“没有发神,也不是想结婚。只是觉得这红色好看,便多看了些时候。”
他的确没有发神,他只想起了前世的事儿。
那是民国八年。
西方文明与中方文明已经碰撞,受过新式教育的男男女女结婚时都选择了西式,唯有她不同,她说她想要一身嫁衣。
于是,他命人紧赶慢赶秀出了一身。
那是民国九年的三月,那时候,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正是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的好时候。
于是,她也穿着大红嫁衣,走进了谢府的门。
往事历历在目,但时光已然流转了百年。
幸而,他所求如愿,眼前人,也是彼时人。
出了展会,时候不早了。
他道:“五芳斋推出了古法五柳醋鱼,可想去吃?”
“想。”说到吃,她眼中在闪光。
吃喝玩乐,她最爱吃,剩下三个,可有可无。
他们去五芳斋,正好六点。
由于包厢已被订满了,他们便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
她拿了一旁的菜单给他,“你点。”
他接过,一页一页看,最后合上对她说:“五柳醋鱼、八宝鸭、红糖糍粑、竹筒饭……行吗?”
她愣了愣,他点的,竟然都是她爱吃的。
他们的口味到这般相似,着实让她有些许兴奋,嘴角不经意就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