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撞南墙(二)
在不欲听她不分场合的唠叨,她像是被下了降头一般,对贺敬桑有些亲儿子般的滤镜,喜欢得恨不得让她这个亲生女儿献祭。
在她这里,她得不到母亲之爱,只看到了无止境的控制欲,没有底的偏心。
“对,午时了,该吃饭了,”在这沉闷的气氛里,贺老爷子打起了圆场,“我来尝尝今日的饭菜可不可口。”
他一开口,岑意浓到喉咙处的话生生咽下。
叶青梧感激地看了贺老爷子一眼。
“青梧……”贺敬桑走到她身边,想要为刚才的事道歉。
她疏离道:“兄长不必多言。”
她的话,可真像一把刀呀,生生地刺在了他的胸膛上,还让他连拔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桌上,叶沉喑拿出了陈年佳酿招待贺老爷子。
岑意浓拐弯抹角的要提叶青梧和贺敬桑多么般配,但贺老爷子就是不接招,拐着弯的岔话题,留着她在那里干着急。
而话题岔着岔着,便岔到了谢槲洲身上。
叶青梧夹鱼的手一顿,树着耳朵认真听。
叶沉喑装作倒酒,不经意瞥了她一下,瞧着她认真模样,心下明白了几分。
叶青梧大抵是对谢槲洲动情了。
贺敬桑的目光落在她一顿的手上,想起那晚她瞧着他的背影,久久才回神,隐隐有了几分猜测,他不甘地捏紧了手中的杯子。
只要未挑明,一切都来得及。他想。
贺老爷子喝了一杯酒,说起了那段往事。
那年他去燕北办事,谢家姑姑知道了,邀他上门一叙,路过水榭时,看到一少年坐在水榭与人对弈,少年唇红齿白,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有一双古井无波的眼。
他对那双眼的印象极为深刻,那不是一双少年该有的眼,它该出现在历经沧桑的老者身上。
他有双鹰眼,能够看穿人心,但对上少年的眼眸,竟生了惧意,急忙将视线移到棋盘上。
棋盘之上,黑棋势如破竹,已经打得白棋毫无招架之力,他一个臭棋篓子都能看出白棋要亡了,但少年不慌不忙,沉了片刻,目光在扫过棋盘每一路,最终落子,竟将白棋救活了。
对面的人显然一愣,直道:“秒!秒!秒!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恰如凤凰,涅磐重生。”
少年面对对面的夸奖,毫无波动,淡淡的说了一句:“该你了。”
他低声问谢姑姑,这少年是谁?
谢姑姑笑着说:“是我侄儿,谢槲洲,他心性急躁,我请了个围棋师傅教他下棋,磨一磨他的心性。”
他当时便想,这少年日后若是从商,必是猛虎,若是从政,必是真龙。
果然。他的猜想在少年二十二岁的时候灵验了。
四年前,谢姑姑病重,燕北谢家内部动荡。
家族内部子弟妄图争权,联合外人搅动家族内部生意,却被外人摆了一道,导致谢家一夜亏损上亿。
连谢家姑姑那样经历过无数风浪的女人都以为在燕北屹立百年的谢家要毁于一旦了,但谢槲洲却力挽狂澜,硬生生让谢家给稳定了下来。
世人称奇,纷纷探究他用了何手段,但谢家内部瞒得紧,其中个中细节,无从探知。
叶沉喑喝了一杯酒,颇为称赞道:“他确实是人中龙凤,非是池中之物。”
昨日一见,他仔细打量了谢槲洲一番,气度非凡,不是一般人。
岑意浓却道:“他受祖上隐蔽更多,不见得有你们说得那般好。我初初见他,不甚欢喜,或是不合眼缘。”
若不这样解释,她也实在不知为何第一次见谢槲洲便生出的不喜之意。
“不合眼缘,”贺老爷子觉得奇怪,问岑意浓,“谢槲洲那么个有能力的不合你的眼缘,怎么我家的那混小子合了你的眼缘了?”
她笑道:“缘分吧。缘分妙不可言。”
岑意浓的此番话,让一旁听着的叶青梧心沉了下来。她不喜谢槲洲,若此后,自己若真与他有一段缘,母亲这里必是最难过的一道关。她虽不在乎母亲同意与否,但仍想得到她的祝福。
她,太矛盾了。
这时,贺敬桑顺着岑意浓的话道:“我初见阿姨也是欢喜的不得了,就如同见了生身母亲一般。这也是合了眼缘。”
他话中恭维痕迹太重,叫叶青梧忍不住嗤笑一声,同时也悲哀起来。
从前那个朗月清风的少年郎死了。
她想得入迷,这时,佣人阿姨走了进来,说道:“外面有位叫谢槲洲的先生前来拜访……”